2013年9月28日 星期六

回應蕭函青《革命也是門好生意? 五月天與血手機的共存共榮》一文

原文:http://www.coolloud.org.tw/node/75697

蕭函青的提問其實是一個相當古典的討論,簡單來說就是我們以多重身分與角色生活在一個如此複雜的社會當中,應該如何面對與看待和我們有所關聯的惡的問題。

這問題困難之處是,這些惡可能離我們很近,也可能離我們很遠。但我們很難完全不與這樣的「惡的循環」有所牽連。越是大的惡,我們就越難與之完全割離。即使轉換身上的不同角色,那畢竟也都在自己身上。

以五月天的例子來說,他們作為可說是華人圈最受歡迎的樂團,代言有血汗手機問題的hTC品牌,自然是應該受到非難的。因為當他們接下代言的這一刻,就成為了這個廠牌生產銷售過程的一個環節,也為這樣的生產銷售環節背書,即便他們沒有這樣的宣稱,但他們的代言行為也絕對是沒有逃避的空間。

簡單來說,面對血汗手機這個距離如此近的惡,五月天選擇成為惡的循環的一部分。

但是做為一個創作者,他們對認為不義的事情發聲,像是反核,或是對最近的大埔等事件。這樣的行為也是應該給予肯定的。

現在問題來了,我們對於這樣的「兩個五月天」該如何看待?一邊是為血汗手機代言的五月天,一邊是為核能、土地弱勢發聲的五月天。這很顯然是不能割離的。但這並不只會是五月天的問題。作為一個為環境奔走的環運人士,他卻有可能是一個嚴重的性別歧視者;作為一個同志運動的參與者,他卻可能是一個階級盲的既得利益者;作為一個投身勞工運動的工運人士,他也有可能是對動保運動毫無關懷的冷血者。對於這些矛盾我們該如何評價,通通打成冷血、偽善或沒有良心嗎?

而再提到「惡的循環」問題,五月天今天確實直接進入了血汗手機的惡的循環,但是如果是一些處在邊緣地帶的行為,例如購買hTC手機的行為呢?我們該如何對這樣的行為自處?拒買?但是當生產的環節越見複雜,當我們的手機用的不是聯電就是德州儀器的CPU,當在美國設計,在中國組裝。而且不是只有手機,全球化下的產業鏈,已經越來越少產品能避開這樣的環節。當這些壓迫的環節全部都扣連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該如何說自己的手不是髒的?


所以蕭函青對五月天的批評沒有錯,她也有點出無可避免的共犯結構的問題。但如果不試著找出一個適當的界線,或簡單來說,一個標準好了。那我們對五月天的批評,最終會反噬我們自己。我們對於我們自己的多重角色與身分,以及與惡的循環的牽連,終將使我們無所適從。


我在思考的,是那條界線的問題。或許蕭函青沒有打算回答這問題,但這卻是重要而無可避免的。

FB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willie-lin/%E5%9B%9E%E6%87%89%E8%95%AD%E5%87%BD%E9%9D%92%E9%9D%A9%E5%91%BD%E4%B9%9F%E6%98%AF%E9%96%80%E5%A5%BD%E7%94%9F%E6%84%8F-%E4%BA%94%E6%9C%88%E5%A4%A9%E8%88%87%E8%A1%80%E6%89%8B%E6%A9%9F%E7%9A%84%E5%85%B1%E5%AD%98%E5%85%B1%E6%A6%AE%E4%B8%80%E6%96%87/10151854378623232

2013年9月19日 星期四

再談遊戲中的公平正義



《暗黑破壞神三》預計明年要關閉拍賣系統(官方公告 http://goo.gl/tKA50d ),官方的聲明如是說:「拍賣場最終還是破壞了《暗黑破壞神》的遊戲核心體驗:殺死怪物獲得酷炫的戰利品。」

這似乎只是一個簡單的,官方為了考量玩家能更投入遊戲所做的考量,但就我來看,這其實是一個追求「公平」的宣言。我的理解觀點主要有二:

一、原本遊戲的出發點是為了要經歷遊戲的劇情與體驗升級與打寶的過程,拍賣場只是為了方便玩家交換與買賣的平台。但推出之後,發現遊戲漸漸變質,有許多人不怎麼花時間玩遊戲,反而花大量時間在拍賣場中撿便宜,買低賣高,哄抬武器。這導致了遊戲的核心價值被取消,「交易」本身凌駕了遊戲的價值。這與現在台灣的房地產情況非常的類似,買賣的人,多不是為了居住,而是為了交易。如此「為交易而進行的交易」,最終反而讓需要居住的人無法滿足其需求:想好好玩遊戲的人買不起被哄抬的武器;真正有房屋需求的人買不起為了炒地皮而哄抬的房價。當手段成為目的本身,許多東西就會變質。


二、開放現金交易的結果,就是讓有錢的玩家可以輕易用現金買到遊戲設定中非常難取得的武器,也使得在現實世界中擁有足夠資金的人,在遊戲中與他人站在完全不同的起跑點,使得遊戲的公平性變質。遊戲中的貧富差距變得明顯,如果玩家不投入現金,花再多時間也贏不了花大把現金購買好裝備的玩家。就像在現實世界中,不同階級不平等的起跑點,使弱勢階級幾乎沒有單獨取勝的可能性。就像小勞工要對抗大老闆;就像大埔張藥房要對抗整個國家體制。


理論上來說,開放現金交易可以讓遊戲獲得更多收入,但很顯然遊戲公司在乎的並不是這個,或說對整體遊戲利益的考量來說,失去公平性的遊戲,會讓玩家大量的流失,於是遊戲公司取消了這個交易制度。就我的觀點來看,最終還是為了維護遊戲世界中的公平性。

遊戲的公平性幾乎是遊戲玩家最在意的事情,在現實世界中也是。在遊戲世界中,要更換遊戲系統是容易的事,但在現實世界中,要打破這種不平等,我們需要更大、更團結,更有計畫的力量--如果我們還期待著現實世界的公益,而不想登出遊戲的話。


延伸閱讀:電玩遊戲中的公平與現實世界的公平
FB連結:https://www.facebook.com/FFWillie.lin/posts/10151839642708232

2013年8月16日 星期五

「和平理性」作為一種大眾欺騙



最近台灣社會有個熱門的話題:「理性和平」。因為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抗議陳情或是意見表達,其中最常被拿出來的討論就是是否是和平理性的,如果被認為是否,那無論要表達的內容如何,基本上是絕對不會被接受的。也有一些人對於這樣的觀點作出檢討,而綜觀這些討論不出四組對立的概念,分別為:

理性/不理性
和平/不和平
暴力/非暴力
合法/不合法

先不論各家意見,其中無論是大眾媒體,或是政府立場,都有一個清楚明確的邏輯,也就是:理性=和平=非暴力=合法。無論是大眾媒體或是政府部門的態度,都幾乎將這邏輯以無須辯證的態度高抬為接近「真理」的位置。也因此,當「意見表達」有違這邏輯內的任何一組概念時,也就會被認為有非常高的可能,違反這邏輯內的其他概念。亦即:你如果是不理性,就非常有可能不和平,非常有可能是暴力的以及不合法的。這樣粗暴的宣稱,卻被絕大多數的人幾乎不經思考的接受。

所以,我們非常需要的是打破這樣的邏輯,對它提出挑戰,讓其中的概念有相互置換的可能,而那也才是貼近真實的。例如:和平未必合法、理性未必非暴力、而暴力,也未必是不合法的。這並不難理解,例如希特勒屠殺猶太人時,他必定是理性(無庸置疑)、合法(要合法多簡單)的,但卻是極端的暴力。而政府部門使用的暴力,也經常是合法與「理性」的,例如大埔、華光、樂生的警察怪手,哪一個不暴力?哪個不合法且理性?

有太多這樣的例子可以舉,但台灣人卻像被童話「吹笛人」笛音迷惑的孩童般,亦步亦趨的跟著這樣的邏輯。或許是台灣社會「需要」這樣的假象,來催眠自己其實處在一個「進步國家的公民社會」,糟糕的只是政府。但我們最被箝制的,也最需要打破的,可能也是這樣的邏輯。借用阿多諾的「啟蒙作為大眾欺騙」(Enlightenment as mass deception)的標題,「和平理性」這組概念,在台灣,實為另一種大眾欺騙。

2013年8月12日 星期一

談中島美雪的《恨》與涂爾幹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型式》


中島美雪《恨》 製作&翻譯by紘廣

涂爾幹《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

中島美雪的《恨》,曲如其名,是首充滿恨的歌曲。收錄在中島美雪的第七張專輯《活下去真的好嗎?》。專輯的介紹請點入收看台灣中島美雪專家紘廣的介紹,不贅述。

《恨》是一首充滿絕望的曲子,中島美雪有不少類似的曲子。但奇妙的是,有時候美雪這樣的曲子並不真的讓人感覺絕望,就如同美雪自己詮釋這樣的曲子時說:「這個嘛,再用一萬年前、一萬年後的尺度去想想看怎麼樣?(笑)」。意指,如果我們有輪迴的概念的話,只有「一輩子」的恨,用一萬年的尺度來看,似乎也還好嘛~

因此,美雪的歌,總是讓人無盡的向下跌落、再跌落,但相對跌落的無止盡,絕望似乎有其盡。在美雪歌中跌落的同時,絕望會上昇,或說,絕望似乎不那麼令人感覺絕望,反而轉為微暖的希望。就像表面結冰的水,越深處會越暖活般。

這種奇妙的感覺確實相當矛盾,但也不是完全無法解釋。法國的社會學大師涂爾幹(Emile Durkheim)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書中,曾對為何宗教中除了正面的、愛或感激的力量之外,還帶有製造混亂、引起邪惡與不潔的力量;以及為何除了歡慶時的儀式,還需要悲傷時的贖罪儀式作出回答。他說:

「聖潔與不潔並不是兩個分離的類別,而是同一類別的兩個變體,所有的神聖事物都包含在內」。也因此,無論是聖潔或不潔,都是「神聖的」,「聖潔可由不潔所構成,反之亦然」。所以「宗教生活的外表不論多麼複雜,但歸根究底它是一元的,是簡單的」,「不論它以甚麼形式出現,它的目的都在提高人的精神狀態」。(註)

中島美雪歌中的絕望,也帶有這種「神聖」的味道在。就像贖罪儀式一般,她領著我們走過不潔得到聖潔,也將希望埋藏在絕望中,將愛埋藏在痛苦中,透過接近死亡獲得生命的意義。所以她問:「我們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嗎?」但她不會告訴你答案的。答案只能在世間,以及她的歌中並陳的邪惡與聖潔、快樂與痛苦、絕望與希望中,自行尋找。



註:內容摘自涂爾幹《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第三卷第五章<贖罪儀式及神聖觀念的不確定性>,使用版本為芮傳明、趙學元翻譯的版本,桂冠出版。




2013年8月6日 星期二

有關許多社運圈對1985行動批判的一點想法


這幾天看了不少文章,對於上禮拜六的20萬人凱道遊行,大多的主流平面媒體是採取蒼白的、對其「和平理性」基調的讚揚,如成衣業者「純淨的憤怒」之形容。這當然不會是已經踩在社運圈的朋友們樂見的狀況,也有許多人對這種和平理性、去政治化的基調大加撻伐。

這些批判或許不無道理,但我覺得也該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這群無論是純淨、理性、和平或蒼白的「鄉民」。先不說那種「不然你來搞阿」的酸話,會對於和平理性這樣的基調感冒的,大多是已經「運動」了好一段時間,並且也遇到「和平理性」無法解決的狀況已久的朋友。因為已經被「和平理性」吃了不知道多久的豆腐,聽到「和平理性」這幾個字就像被罵髒話一樣的心情,其實不難理解。

不過我要說的是,這群人的組織運動經驗可能相對來得少,大部分的人甚至是完全沒有的。我們可以想想,在我們受教的過程、成長的過程當中,在我們自己還沒遇到某些轉折,還沒有憤怒到想拿起武器大喊「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的時候,我們能夠這樣思考「和平理性」的荒謬嗎?我們成長的過程當中,「和平理性」的價值是如何被高抬,非「和平理性」的行為是如何被批評,是如何被威脅警告的,難道我們不清楚嗎?而對「和平理性」的拋棄,以及尋找替價值與方案的過程,難道有辦法像麥當勞的速食一樣簡單與公式化嗎?我想這答案無論誰來回答都是很清楚的。

這20萬人絕對也是這樣。我不敢說從螢幕後面走到街頭的過程,能啟發多少人持續不斷的關心公共事務;也不敢保證是否他們嘗過了一次「和平理性」的甜頭之後,反而會繼續保持這樣的「基調」,絕不越過那條「理性」的線。但是我會說這是一個突破,最少是一個嘗試突破的過程。1985聯盟「如果這個政府不願意改革,繼續做出一些不公不義的事情,我們會不會再回來?我們下次回來會給它好過嗎?」的發言,其實包含了許多可能性。我認為鄉民們跨出了一大步,如果我們覺得這樣的步伐還不夠,還想追加甚麼,似乎也不是在螢幕前罵罵就行了。

如果有所謂社運圈的話(這個話題最近似乎也很紅),最常做的應該是「用腳投票」而不是用手或嘴巴。覺得想追加、想吸納、想介入,沒人說不行,也沒人能阻止,想做,大家就上吧!我還是會樂觀的說,雖然白衫軍的訴求看似是單純的軍中人權,但實際上展現出來的是這個世代對長期只談藍綠不談是非的政黨鬥爭,這數年來政府的不義之舉的積怨。這個世代--我會稱之為「絕望世代」--的年輕人,在面對低薪、世代不正義、貧富差距擴大以及絕望房價的時代中,用這樣的行動做出了一次回應。

當然,你們可以說我很樂觀,或甚至太樂觀,但最少我覺得與其用批判甚至敵視的角度看待這次的白衫軍,不如試圖推著它朝我們期待的更「進步」的方向前進。否則,對於這次的白衫軍來說,變成嘴砲鄉民的恐怕不是PTT上的網友,而是我們自己。




2013年8月4日 星期日

20萬人凱道送仲丘活動後感

今天一開始進場真的被人群給嚇到了,真的太多,密度又太高,有一度被擠到連呼吸都有些不舒服,怪不得身邊的人會昏倒。本能的移動到密度比較低的地方已經是台大醫院門口了。後來混進醫院在14樓真的被20萬的人群給嚇到了,形容之前已經說過,拍的照片說明了一切。


後來一直在外圍待著,沒有去看晚會,直到洪家離開,有一部分的人群開始離開才能擠到景福門的前方,遠遠的看舞台。當時已經接近尾聲,主持的人念了一份非常長的稿子,原本想說大概不會有太多新意,大概又是和平理性的基調。不過其實遠超過我的想像。稍微整理如下:

一、負擔不大但卻很真實的參與感:鄉民們很明確的選擇了不凸顯個人的方式在進行運動,「人人都是超級英雄」。事實上就這活動而言,是挺真實的描述。鄉民們自組1985聯盟,自行捐獻物資,自行糾團租車,連租車都不會是一個人負責,而是徵求車長負責一車,盡量不讓負擔集中在少數人身上,也因此不會出現英雄型的人物。老實說我覺得鄉民這點做得比很多所謂的學運學生都來得更好,鄉民們的互信可能比很多社運社團內來得更高。當然這樣的比較基礎差異太大,但最少那種如果在自己可負擔的前提下分擔工作,讓盡量多的人能參與的感覺,很深刻的傳達到我身上。

二、有關台獨:我想鄉民們的基調還是獨派的沒錯,但是鄉民們比大多獨派腦袋更清楚。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很多獨派會認為,台灣有很多問題沒能解決(或是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台灣沒能獨立的關係。但是鄉民的宣言卻是:如果我們沒有偉大的國民,就算獨立了又怎麼樣?光這點,我覺得就勝過太多只把力氣放在意識形態鬥爭上的獨派。

三、有關藍綠:與野草莓不同的是,我認為這群人更明確的認知到民進黨已經不再是希望的寄託。有趣的是,國民黨五年的蠻橫,沒有讓人們再次轉向民進黨,鄉民們比民進黨剛下台時,更加清楚民進黨與國民黨之間的差異幾乎已經消失。鄉民們非常明確的對兩大黨表達厭惡與失望。這與野草莓時期對民進黨還是有些難以斷尾有明確的差異。

最後,我知道有滿多人還是用相對挑剔的眼光在看今天的活動,例如像是和平理性這種訴求。但其實我在現場感受到的,鄉民們沒有那麼愚蠢,像720那樣的收尾激起很多人的不滿,今天的收尾相對來得激情許多,台上的說法像是如果政府的回應大家不能接受的話,下次就不敢保證甚麼的威脅。我會說,這是一種學習的過程,我們其實也都是這樣子學習過來的:如果可以喊喊口號就拿回退休金,關廠工人絕對不會去臥軌。如果在螢幕面前打打字就可以改變社會,鄉民們就不會走到凱道上。我想這次鄉民們學會了走上凱道,他們也會再逐漸學到,和平理性能解決的,很有限--如果鄉民真的想解決這些不義的話。

所以我的態度是相對寬容的,今天的參與讓我真的感受到可說是鄉民的力量吧,我相信鄉民們是真想解決問題的,最少有不少人是。而當他們發現和平理性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可能會開始思考其他的可能性--而反之,如果和平理性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也沒甚麼不好,不是嗎?

當然我也希望鄉民能對大埔、核四或其他議題同樣站出來,但是我也不認為這場活動可那麼簡單歸為白玫瑰運動那類型相對扁平的運動,它其實蘊藏了很多可能鄉民們自己也沒有辦法指出的憤怒與不滿,洪案只是個出口。當然,這是我樂觀的判斷就是了。

FB版本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willie-lin/20%E8%90%AC%E4%BA%BA%E5%87%B1%E9%81%93%E9%80%81%E4%BB%B2%E4%B8%98%E6%B4%BB%E5%8B%95%E5%BE%8C%E6%84%9F/10151740559133232?ref=notif&notif_t=like

2013年7月30日 星期二

要反服貿定,也要搞清楚狀況

突然覺得服務貿易協定是或許是真的很惡劣,但有關開放中國資金來台與台灣人的飯碗與勞動條件的討論,反對的人不知道是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還是「故意」搞不清楚狀況。

這一波政府基本上沒怎麼開放中國勞工來台,但是大量開放中國資金來台是有意義的。因為中國近年來兩波勞動法令的緊縮,以及快速上漲的平均與法定最低薪資,想當然爾中國資金一定有出走的傾向。所以開放中國資金入台確實對大陸的企業有吸引力。

但反過來說,為什麼沒有被要求開放大量勞動市場,是因為台灣的勞動條件已經吸引不了大陸勞工了,破爛的勞動法令,逐漸倒退到快被中國超越的薪資,現在連低階的勞力工作都無法吸引中國勞工了,何況是慢慢倒退的平均薪資呢?中國沒有要求開放勞動力市場的真意是:中國勞工根本看不上台灣勞動市場!台灣反服貿協定的人要搞清楚這件事情,不要再說甚麼「中國廉價勞工來搶台灣人飯碗」了!你的「廉價」飯碗根本沒人要來搶!

最後說一句成語:「橘逾淮為枳」。意指同樣的東西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如果台灣自己的勞動相關法令夠完善,執行度也佳的話,根本不用擔心中國資金進來之後甚麼鑽法律漏洞欺負台灣勞工之類的。反之如果在中國乖乖的企業到台灣來突然變成惡劣雇主的話,那只能說是台灣的環境讓他們變成壓榨勞工的企業。讓企業成為血汗工廠的,是台灣的環境,而不是企業本身!

當然,這只是服務貿易協定有關企業與勞動條件的部分的釋疑,其他的部分就留待其他人討論。

2013年7月25日 星期四

我的,風神125

知道交工樂隊的《菊花夜行軍》要重新出版,不禁讓我勾起對這張專輯與過去交工的懷念之情。這張專輯,我認為絕對是台灣音樂界這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來最好的專輯。甚至沒有之一。談論這張專輯的文章已經很多,對他的讚譽也不用我再多說,我就挑一首這張專輯中我最喜歡的曲子<風神125>來談。


先說,我非常之幸運,我認識交工是從他們的現場開始的,當時我在讀中山大學,去聽了一場中華電信借用中山大學場地的表演,當時邀請的表演者就是交工樂隊,表演的則是當時剛發行的《菊花夜行軍》整張專輯。當時現場的大鼓、嗩吶以及生祥唱腔的張力,即便我一直無法確認自己如果走上音樂這條路會不會是個好的樂手,但要能分辨出是不是好的音樂作品,我想是足夠了。隔天我就買了這張專輯,然後細細的,密密的聽。

<風神125>是這張專輯中我最愛的曲子,詞曲都非常觸動我(順道一提,曲是生祥媽媽作的)。現在想起,其實阿成(菊花夜行軍專輯的主角化名),演的是更早就上映的《海角七號》阿。阿成抱著老一輩種田沒出息的觀念,到都市去發展,找工作,期待只要努力就能出頭天。「罔拖罔拖定著會有高進介日吶」(湊合湊合一定會有成功的日子)。沒想到,工作幹過一樣又一樣,女孩交過一個又一個,經濟泡沫讓阿成的幻想破滅。十年後,一事無成的阿成,騎著他那輛破爛的機車「風神125」,沿著進出美濃的縣道184,騎進了他的故鄉。



回鄉時,是夜晚,阿成向土地公這樣祈禱著: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部都關掉
不要問您的子弟為何要跑回來呀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啊
不要讓他們問為什麼要跑回來呀
不要讓他們這麼多問

每次生祥唱到這裡,都會讓我不禁潸然。他把那背負著家人甚至鄉親期待「進城」的年輕人,落魄回鄉時的黯然心情,寫得如此的曲折又深刻。「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都關掉阿」、「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阿」,沒說出的「我沒臉回來啊!」,卻用這樣的表達更加強烈的傳達到心中。而結尾那長長的嗩吶獨奏(聽說嗩吶手郭進財是當時華人界的嗩吶第一把交椅,但我不是國樂界的人,只是聽說),吹的是阿成回鄉之後的序曲,吹出阿成宣告「我回來了喲」的激昂,也似乎要說阿成回鄉後的「重新做人」,是人要親近自己的土地,才能夠真正為「人」的隱喻。也因此,當交工解散之後,即便生祥自己演出的風神125還是非常棒,但缺少了那長長的嗩吶獨奏,總讓我覺得少了些甚麼。

好似知道自己未來一定會是那樣的回鄉青年一般,年輕的自己特別能感受這曲子的意境。而逐漸成長後,理解到這樣的背景,與台灣的都市化、重工輕農的發展,以及2000年前後的企業出走潮有著非常深的連結。阿成的人生經歷不只是他自己的,而是台灣社會發展的縮影。專輯之後把阿成娶了外籍配偶,重新農作,外籍配偶又試圖融入台灣社會的過程一一交代。交工把台灣這一輩人的命運,濃縮到阿成的身上,為這個時代刻下了沉重的印記。僅僅是這張專輯,我們就必須記得台灣這段歷史所帶給我們的希望與苦痛。

而為何風神125給我最深的感觸,恐怕是因為,我也期待著總有那麼一天,我也能騎著我的「風神125」,離開這「操你媽的台北」,腦中響著進財那清澈的嗩吶音,回鄉,重新做人。


2013年7月9日 星期二

大獨裁者落難記

是部挺有趣的片子,把可以嘲笑的東西都翻來覆去嘲笑過一遍了......特別是美國所謂的獨裁者和美國自己。看這部片想到如果Adorno從納粹德國逃到美國對美國夢幻滅的之後讓他拍部片,會不會也有這種感覺呢?節錄結尾的一部分對話,大獨裁者在撕毀民主憲章之後,對著台下一片愕然的各國政要說:

「你們幹嘛那麼牴觸獨裁者?設想美國若是個獨裁國家,你們可以讓1%的人口掌握全國的財富;可以通過針對性減稅,使自己的巨富朋友們更富,還能在他們豪賭輸光後拿公家錢幫他們紓困;可以忽略窮人的醫保及教育需求。

你們的媒體能做到表面自由,實則由一個人及其家庭幕後操控;你們可以竊聽電話,虐待外籍囚犯,操縱選舉;可以說謊去發動戰爭;監獄裡關滿某一個種族的人還沒人抱怨;可以利用媒體威脅百姓支持不利於他們的政策。」

最諷刺的是,他在講完這段話之後,又因心愛的女人立即改變立場,宣布將自己的國家將成民主國家,然後操縱選舉獲得98%的選票。一切都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他的國家卻成為民主國家了。

不說太多了,民主跟獨裁不是形式上有就好的那麼簡單,這我想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今天已經晚了,睡前來練習一段英文,來,大家跟我念這段:

The richest three hundred people on Earth have the same wealth as the poorest three billion.

「在全世界七十億的人口中,前300名富人的財富加起來等同於後三十億人的財富累積總值。」

參考資料:http://blog.youtubelearn.com/global-wealth-inequality/

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

資本主義社會下的勞工自救

每一次在要求公司對它在在契約或法律上「負責」的過程,每一次、每一次,都讓我非常深切的感受到勞工這個身分是如此地受到國家相對於資本家的不平等對待。

當你被欠薪,就算填好據證,遞交勞檢申請,政府查到資方確實欠薪,無論有多少人,被欠多少薪水,政府只會開罰資方兩千到兩萬。然後行文告訴你「已開罰」就結案,不再處理。而若你真想拿回薪水,你要自己去蒐集各式資料,損失現在正在工作的薪水,請假去參加調解會。然後勞工局會跟你說我們(勞工局)是公正第三方,只是來主持調解,最後你原本該拿到的薪水通常只能拿到一半。

然後,如果資方參加了調解,也簽了調解同意書,最後卻不給付,勞工局會說我沒辦法,你自己去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可是你他媽的怎麼會知道公司有甚麼資產,勞工局說:你要自己請徵信社去查,我們幫不了你。意思是說如果你要拿回一個月兩三萬的薪水,你還得請徵信社調查公司的資產,讓法院查封之後才能拿回薪水。還得自己負擔強制執行的費用。

最後最後,如果公司真的歇業,或許還比較好,你可以申請工資墊償--只要你先幫公司繳交公司一定不會繳的墊償基金的保費,然後最多最多只領得到六個月的薪水。

然後,這一切,公司負責人只要宣布公司破產、歇業,讓公司所有的資產都轉移出去之後,他就甚麼責任都不需要付。即便你完全知道他還是開賓士代步、進出最高檔飯店,甚至成立新公司繼續壓榨勞工,你都拿他沒辦法。

無怪乎某人說:為什麼我覺得,現在好像只有請黑道才有辦法向老闆討回我的薪水?

當台灣的勞工遇到公司欠薪的時候,在法律上最多最多的就只能做到這些。而我們期待的政府,在這裡面完全沒有出現。他們甚麼時候出現?在向關廠工人討債的時候、在企業要求減免稅負的時候、在美麗灣要被拆遷的時候、在大埔農民保衛家園的時候,他們絕對會出現,並且站在資本家身邊!

如果起身反抗的人會被冠上「暴民」之名,那麼,我也只能借用周星馳的名言:這個國家會有多少暴民揭竿而起,是由政府決定的,而不是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