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的指甲]
今天去看了綠色公民行動聯盟Green Citizens' Action Alliance 主辦的世界被曝者攝影展( http://gcaa.org.tw/post.php?aid=367 ),真是令人難過的展覽,我不記得我近期內有這麼難過過。
這是讓我最震撼的一張照片的文字說明。當時我端詳了這張照片許久,因為照片所照的物體實在很難辨認。它是兩塊大約三角型的物體,中間有較細的部分連在一起。因為實在看不出來是甚麼,於是我仔細的讀了照片的說明,如果不夠清楚,我打出來給大家看:
「這是中學一年級生手島範明的遺物。
範明在廣鳥市內建築物疏散(用繩子將倒下的屋子移開)時,被曝。那個晚上約10點左右,他搭上朋友的卡車,到家時,臉腫漲的有如西瓜般,母親一直到聽到聲音才敢相信是範明。
一直想喝水的範明,因母親害怕著讓他喝水就會死去,所以沒有喝到水。
無法忍耐的範明君,吸著因燒傷脫落而滲出體液的手指,母親悲痛欲絕。
盼這個指甲,可以為和平盡上一份力,因而捐贈給資料館。
森下一徹
廣島/1982年」
我讀完之後,才猛然驚覺那兩塊三角型的物體,一塊是範明手指第一節的指甲,連著的,是手指節的一小塊肉。而這是範明因被曝過感到極度的口渴,母親又不敢讓他喝水,他吸吮自己已經被輻射大量曝曬過而脆弱至極的手指,於是「吸落」的指甲。14歲的指甲。
了解到這張照片的內容物後,我既震撼又難過,無法在照片前待著。我走開兩步,又想在確認自己剛看到的,於是轉過身去確認內容與照片,可幾乎在照片前落淚,只好用手上的外套掩面快步走開。
還有許多照片,都會不禁令人思考,人類為什麼要製造出核能這種怪物來殘害自己,卻沒有人可以為它負責。當照片展示出一對福島核災的老夫妻在避難的體育館中蒼老而疲倦的面容,旁白寫著「東京電力公司表示不願負責,老先生氣憤的說東電社長的財產應該充公」時,我們怎能不重新思考核能對人類的意義,又怎能那麼簡單的說出那麼進步卻蒼白的擁核論述呢?
p.s這場攝影展有不少令人動容的照片,非常推薦大家去觀賞。地點在松山文創園區,展覽時間只到12/1,請有興趣的朋友不要錯過這場值得的展覽。
2013年11月25日 星期一
2013年10月27日 星期日
一般勞動契約解析
這是某個朋友給我的,剛簽的勞動契約。他說公司其實應該只是簽制式契約,並沒有真的會非要履行不可,只是以防萬一。但是我拿來一看簡直要昏倒,甚麼勞動契約,根本奴隸契約吧,以下簡單解析:
一、第二條:法律上沒有所謂試用期,所以現在居然改成「換約」模式:先跟你簽三個月定期契約,之後再轉成不定期。但一般的持續性工作是不能簽定期契約的,它並沒有符合定期契約的四個條件(請自行參閱勞基法第九條),所以這契約理論上是無效的,會被判定成不定期。但是一般上班族哪懂,簽了之後公司說這樣簽,我三個月就可以直接叫你走,大概就乖乖走了吧。惡劣之一。
二、第四條:甚麼一切事項均同意由資方訂定?是當勞基法不存在喔!這些所有項目都有法令規定,不是資方說了算!甚麼叫做乙方全無異議?就算全無異議牴觸法律也沒有效,但對勞工卻有十足的威嚇效果是真的!超惡劣!
三、第八條:神經病,競業禁止最好是可以這樣隨便你訂。你如果訂個十年不就大家都GG。除非有實質損害,否則這條沒有意義,但如前述,有實質的恐嚇效果!
四、第十條:最惡劣最惡劣的是這條,離職違約金!三個月試用期內如果你自己離職或甚至被解雇,都要賠給資方離職違約金!這前幾年我們在九五的時候就已經主打過,現在情況依舊在。而且最可怕的是,法院會認定這是私法契約,所以判公司贏的機率很高。
台灣的資方簡直是惡劣、下三濫、無視勞基法到一個極致,看著這份還不是特別遇到甚麼狀況,只是請我幫忙分析諮詢一下的勞動契約,就知道台灣的資方是多麼恣意妄為(還有其他小地方沒有特別再說)。勞方如果要有所抵抗,一定得提高勞動意識。對法律的認知還是其次,勞工們的團結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方式。
FB文:
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0151917599633232&set=a.10150130164818232.303741.575728231&type=1&theater
2013年10月18日 星期五
《為什麼狗是寵物?豬是食物?》:納粹如何能愛狗而憎恨猶太人
這本書真有趣,有很多證據告訴我們人類的道德並不是邏輯連貫的,大多是事後解釋的,完全符合Pareto說的:「人是無法以理性行動但卻能以理性思考的動物。」也打破了一些迷思,例如小時候虐待動物的孩子長大的暴力犯罪傾向未必較強等等。讀到現在我覺得最有趣的一個部分,節錄給大家看,有點像是動保人士不願面對的真相:
[納粹如何能愛狗而憎恨猶太人]
在戰前的德國,發生了異乎尋常的道德變化。與種族屠殺相比,許多理性的人反而會對柏林餐館裡的龍蝦付出更多關懷。一九三三年德國政府施行全世界最詳盡的動物保護法,除了其他規定外,法律還禁止對動物有任何不必要的傷害。比如在電影製作過程中出現對動物不人道的對待、將狗類用於狩獵用途、強迫灌食禽類和不人道的屠宰方式;另外,也禁止在不使用麻醉藥的情況下就剪短狗的尾巴和耳朵。希特勒在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簽署這項法律,這只是一連串納粹動物保護法條的開始。舉例來說,一九三六年德國政府規定要先將魚麻醉後才能宰殺;還有,餐館內宰殺龍蝦的速度要越快越好。
一九三三年,赫爾曼•戈林(Hermann Goring)也在宣佈「限制動物研究」的廣播演說中說:「對德國人而言,動物不只是生物名詞中的動物,牠們過著自己的生活,並具有了解周遭環境的天賦。牠們能感覺痛苦、快樂,而且被證明是忠誠和依順的。」戈林曾威脅說:「我保證會將那些繼續把動物當作資產看待的人送到集中營。」
希特勒反對為作科學研究而殺動物。他認為賽馬是封建社會的最後殘留物,他是素食者,覺得肉類很噁心。正如你可得想到的,現代的動物保護人士,對希特勒是同志這件事是不津津樂道的。有些人士堅決否認他是素食者或是愛護動物的人。但是人類學者波利雅薩克斯曾經很謹慎的提出證據指出。許多納粹領導,包括希特勒,是真正關心動物的待遇。(更不用說希特勒喜愛動物的事實,絕不會在任何方面減弱保護動物的合法性。)
納粹喪心病狂地建立一套倒置框架的道德測量法。其中雅利安人在最高層,猶太人被列為次級人類!比大多數動物物種還低。德國牧羊犬和狼類是在道德層次的高層。納粹把猶太人與害蟲!鼠類、寄生蟲、臭蟲相比較。在一九四二年,猶太人被禁止飼養寵物。歷史上的大諷刺之一,就是當納粹依法律程序將數千隻猶太寵物安樂死,但是猶太人卻不如他們的狗和貓,不受德國人道屠宰法案保護,被送到集中營,他們的待遇甚至不如第三帝國的動物福利法案。對納粹來說,猶太人模糊了人和動物之問的界限,他們是一個被汙染的階層、怪物,既不是完美人類也不是完全的動物。
對我來說,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道出了許多人類道德思惟。幾年前,我談到數千年以來,人類高於動物的思想是不可動搖地一直遺傳下來,在我們的耳邊迴盪。希特勒能建立給予狗道德地位,而猶太人、吉普賽人和同性戀者卻被否定的文化,便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足夠的社會壓力下,人類是可以不理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惟的。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也告訴我們,有能力抵制我們生物的優先權並不能讓我們成為比較好的人。(p90-2)
「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也告訴我們,有能力抵制我們生物的優先權並不能讓我們成為比較好的人。」
[納粹如何能愛狗而憎恨猶太人]
在戰前的德國,發生了異乎尋常的道德變化。與種族屠殺相比,許多理性的人反而會對柏林餐館裡的龍蝦付出更多關懷。一九三三年德國政府施行全世界最詳盡的動物保護法,除了其他規定外,法律還禁止對動物有任何不必要的傷害。比如在電影製作過程中出現對動物不人道的對待、將狗類用於狩獵用途、強迫灌食禽類和不人道的屠宰方式;另外,也禁止在不使用麻醉藥的情況下就剪短狗的尾巴和耳朵。希特勒在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簽署這項法律,這只是一連串納粹動物保護法條的開始。舉例來說,一九三六年德國政府規定要先將魚麻醉後才能宰殺;還有,餐館內宰殺龍蝦的速度要越快越好。
一九三三年,赫爾曼•戈林(Hermann Goring)也在宣佈「限制動物研究」的廣播演說中說:「對德國人而言,動物不只是生物名詞中的動物,牠們過著自己的生活,並具有了解周遭環境的天賦。牠們能感覺痛苦、快樂,而且被證明是忠誠和依順的。」戈林曾威脅說:「我保證會將那些繼續把動物當作資產看待的人送到集中營。」
希特勒反對為作科學研究而殺動物。他認為賽馬是封建社會的最後殘留物,他是素食者,覺得肉類很噁心。正如你可得想到的,現代的動物保護人士,對希特勒是同志這件事是不津津樂道的。有些人士堅決否認他是素食者或是愛護動物的人。但是人類學者波利雅薩克斯曾經很謹慎的提出證據指出。許多納粹領導,包括希特勒,是真正關心動物的待遇。(更不用說希特勒喜愛動物的事實,絕不會在任何方面減弱保護動物的合法性。)
納粹喪心病狂地建立一套倒置框架的道德測量法。其中雅利安人在最高層,猶太人被列為次級人類!比大多數動物物種還低。德國牧羊犬和狼類是在道德層次的高層。納粹把猶太人與害蟲!鼠類、寄生蟲、臭蟲相比較。在一九四二年,猶太人被禁止飼養寵物。歷史上的大諷刺之一,就是當納粹依法律程序將數千隻猶太寵物安樂死,但是猶太人卻不如他們的狗和貓,不受德國人道屠宰法案保護,被送到集中營,他們的待遇甚至不如第三帝國的動物福利法案。對納粹來說,猶太人模糊了人和動物之問的界限,他們是一個被汙染的階層、怪物,既不是完美人類也不是完全的動物。
對我來說,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道出了許多人類道德思惟。幾年前,我談到數千年以來,人類高於動物的思想是不可動搖地一直遺傳下來,在我們的耳邊迴盪。希特勒能建立給予狗道德地位,而猶太人、吉普賽人和同性戀者卻被否定的文化,便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在足夠的社會壓力下,人類是可以不理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惟的。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也告訴我們,有能力抵制我們生物的優先權並不能讓我們成為比較好的人。(p90-2)
「納粹的動物保護主義也告訴我們,有能力抵制我們生物的優先權並不能讓我們成為比較好的人。」
2013年10月12日 星期六
資本主義社會的人格分裂
很有趣的是,在一個幾乎所有的人都汲汲營營於追逐名利,為了自身利益而踩著他人屍體往上爬的資本主義社會,一講到「與錢有關」的勞雇關係,有許多人卻好像見到洪水猛獸一般,好似勞雇關係會像黑死病一樣殺死所有的其他美德,也因此絕無並存之可能。
所以,師生關係只要一沾染勞雇關係,就等同將尊師重道等美德完全抹滅而,只剩單純的勞工與雇主這種「俗不可耐」的利益關係。甚而,如果我們追逐理想的過程,例如玩社團、玩學生自治等等,一旦沾染到任何這種庸俗的勞雇關係,就似乎是被污辱了我們純潔而崇高的理想,「給我錢就是污辱我!」
可一旦我們出了社會,開始被迫以勞雇關係為生活的中心運轉時,無論是老闆、主流雜誌媒體、甚至長輩都會告訴我們,工作中的各式各樣的「美德」、「榮譽」、「尊嚴」、「熱情」等等,好似勞雇關係中並無金錢的對價關係、並不存在壓迫與剝削,是一種崇高的奉獻與付出。
從前者來看,勞雇關係是一種罪惡的關係,將所有的神聖崇高的特質都毀壞墮落的關係,但就後者來看,純粹存在的勞雇關係,本身卻是一種美德。
這,或許可稱為資本主義的人格分裂吧。
所以,師生關係只要一沾染勞雇關係,就等同將尊師重道等美德完全抹滅而,只剩單純的勞工與雇主這種「俗不可耐」的利益關係。甚而,如果我們追逐理想的過程,例如玩社團、玩學生自治等等,一旦沾染到任何這種庸俗的勞雇關係,就似乎是被污辱了我們純潔而崇高的理想,「給我錢就是污辱我!」
可一旦我們出了社會,開始被迫以勞雇關係為生活的中心運轉時,無論是老闆、主流雜誌媒體、甚至長輩都會告訴我們,工作中的各式各樣的「美德」、「榮譽」、「尊嚴」、「熱情」等等,好似勞雇關係中並無金錢的對價關係、並不存在壓迫與剝削,是一種崇高的奉獻與付出。
從前者來看,勞雇關係是一種罪惡的關係,將所有的神聖崇高的特質都毀壞墮落的關係,但就後者來看,純粹存在的勞雇關係,本身卻是一種美德。
這,或許可稱為資本主義的人格分裂吧。
2013年9月28日 星期六
回應蕭函青《革命也是門好生意? 五月天與血手機的共存共榮》一文
原文:http://www.coolloud.org.tw/node/75697
蕭函青的提問其實是一個相當古典的討論,簡單來說就是我們以多重身分與角色生活在一個如此複雜的社會當中,應該如何面對與看待和我們有所關聯的惡的問題。
這問題困難之處是,這些惡可能離我們很近,也可能離我們很遠。但我們很難完全不與這樣的「惡的循環」有所牽連。越是大的惡,我們就越難與之完全割離。即使轉換身上的不同角色,那畢竟也都在自己身上。
以五月天的例子來說,他們作為可說是華人圈最受歡迎的樂團,代言有血汗手機問題的hTC品牌,自然是應該受到非難的。因為當他們接下代言的這一刻,就成為了這個廠牌生產銷售過程的一個環節,也為這樣的生產銷售環節背書,即便他們沒有這樣的宣稱,但他們的代言行為也絕對是沒有逃避的空間。
簡單來說,面對血汗手機這個距離如此近的惡,五月天選擇成為惡的循環的一部分。
但是做為一個創作者,他們對認為不義的事情發聲,像是反核,或是對最近的大埔等事件。這樣的行為也是應該給予肯定的。
現在問題來了,我們對於這樣的「兩個五月天」該如何看待?一邊是為血汗手機代言的五月天,一邊是為核能、土地弱勢發聲的五月天。這很顯然是不能割離的。但這並不只會是五月天的問題。作為一個為環境奔走的環運人士,他卻有可能是一個嚴重的性別歧視者;作為一個同志運動的參與者,他卻可能是一個階級盲的既得利益者;作為一個投身勞工運動的工運人士,他也有可能是對動保運動毫無關懷的冷血者。對於這些矛盾我們該如何評價,通通打成冷血、偽善或沒有良心嗎?
而再提到「惡的循環」問題,五月天今天確實直接進入了血汗手機的惡的循環,但是如果是一些處在邊緣地帶的行為,例如購買hTC手機的行為呢?我們該如何對這樣的行為自處?拒買?但是當生產的環節越見複雜,當我們的手機用的不是聯電就是德州儀器的CPU,當在美國設計,在中國組裝。而且不是只有手機,全球化下的產業鏈,已經越來越少產品能避開這樣的環節。當這些壓迫的環節全部都扣連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該如何說自己的手不是髒的?
所以蕭函青對五月天的批評沒有錯,她也有點出無可避免的共犯結構的問題。但如果不試著找出一個適當的界線,或簡單來說,一個標準好了。那我們對五月天的批評,最終會反噬我們自己。我們對於我們自己的多重角色與身分,以及與惡的循環的牽連,終將使我們無所適從。
我在思考的,是那條界線的問題。或許蕭函青沒有打算回答這問題,但這卻是重要而無可避免的。
FB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willie-lin/%E5%9B%9E%E6%87%89%E8%95%AD%E5%87%BD%E9%9D%92%E9%9D%A9%E5%91%BD%E4%B9%9F%E6%98%AF%E9%96%80%E5%A5%BD%E7%94%9F%E6%84%8F-%E4%BA%94%E6%9C%88%E5%A4%A9%E8%88%87%E8%A1%80%E6%89%8B%E6%A9%9F%E7%9A%84%E5%85%B1%E5%AD%98%E5%85%B1%E6%A6%AE%E4%B8%80%E6%96%87/10151854378623232
蕭函青的提問其實是一個相當古典的討論,簡單來說就是我們以多重身分與角色生活在一個如此複雜的社會當中,應該如何面對與看待和我們有所關聯的惡的問題。
這問題困難之處是,這些惡可能離我們很近,也可能離我們很遠。但我們很難完全不與這樣的「惡的循環」有所牽連。越是大的惡,我們就越難與之完全割離。即使轉換身上的不同角色,那畢竟也都在自己身上。
以五月天的例子來說,他們作為可說是華人圈最受歡迎的樂團,代言有血汗手機問題的hTC品牌,自然是應該受到非難的。因為當他們接下代言的這一刻,就成為了這個廠牌生產銷售過程的一個環節,也為這樣的生產銷售環節背書,即便他們沒有這樣的宣稱,但他們的代言行為也絕對是沒有逃避的空間。
簡單來說,面對血汗手機這個距離如此近的惡,五月天選擇成為惡的循環的一部分。
但是做為一個創作者,他們對認為不義的事情發聲,像是反核,或是對最近的大埔等事件。這樣的行為也是應該給予肯定的。
現在問題來了,我們對於這樣的「兩個五月天」該如何看待?一邊是為血汗手機代言的五月天,一邊是為核能、土地弱勢發聲的五月天。這很顯然是不能割離的。但這並不只會是五月天的問題。作為一個為環境奔走的環運人士,他卻有可能是一個嚴重的性別歧視者;作為一個同志運動的參與者,他卻可能是一個階級盲的既得利益者;作為一個投身勞工運動的工運人士,他也有可能是對動保運動毫無關懷的冷血者。對於這些矛盾我們該如何評價,通通打成冷血、偽善或沒有良心嗎?
而再提到「惡的循環」問題,五月天今天確實直接進入了血汗手機的惡的循環,但是如果是一些處在邊緣地帶的行為,例如購買hTC手機的行為呢?我們該如何對這樣的行為自處?拒買?但是當生產的環節越見複雜,當我們的手機用的不是聯電就是德州儀器的CPU,當在美國設計,在中國組裝。而且不是只有手機,全球化下的產業鏈,已經越來越少產品能避開這樣的環節。當這些壓迫的環節全部都扣連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該如何說自己的手不是髒的?
所以蕭函青對五月天的批評沒有錯,她也有點出無可避免的共犯結構的問題。但如果不試著找出一個適當的界線,或簡單來說,一個標準好了。那我們對五月天的批評,最終會反噬我們自己。我們對於我們自己的多重角色與身分,以及與惡的循環的牽連,終將使我們無所適從。
我在思考的,是那條界線的問題。或許蕭函青沒有打算回答這問題,但這卻是重要而無可避免的。
FB連結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willie-lin/%E5%9B%9E%E6%87%89%E8%95%AD%E5%87%BD%E9%9D%92%E9%9D%A9%E5%91%BD%E4%B9%9F%E6%98%AF%E9%96%80%E5%A5%BD%E7%94%9F%E6%84%8F-%E4%BA%94%E6%9C%88%E5%A4%A9%E8%88%87%E8%A1%80%E6%89%8B%E6%A9%9F%E7%9A%84%E5%85%B1%E5%AD%98%E5%85%B1%E6%A6%AE%E4%B8%80%E6%96%87/10151854378623232
2013年9月19日 星期四
再談遊戲中的公平正義
《暗黑破壞神三》預計明年要關閉拍賣系統(官方公告 http://goo.gl/tKA50d ),官方的聲明如是說:「拍賣場最終還是破壞了《暗黑破壞神》的遊戲核心體驗:殺死怪物獲得酷炫的戰利品。」
這似乎只是一個簡單的,官方為了考量玩家能更投入遊戲所做的考量,但就我來看,這其實是一個追求「公平」的宣言。我的理解觀點主要有二:
一、原本遊戲的出發點是為了要經歷遊戲的劇情與體驗升級與打寶的過程,拍賣場只是為了方便玩家交換與買賣的平台。但推出之後,發現遊戲漸漸變質,有許多人不怎麼花時間玩遊戲,反而花大量時間在拍賣場中撿便宜,買低賣高,哄抬武器。這導致了遊戲的核心價值被取消,「交易」本身凌駕了遊戲的價值。這與現在台灣的房地產情況非常的類似,買賣的人,多不是為了居住,而是為了交易。如此「為交易而進行的交易」,最終反而讓需要居住的人無法滿足其需求:想好好玩遊戲的人買不起被哄抬的武器;真正有房屋需求的人買不起為了炒地皮而哄抬的房價。當手段成為目的本身,許多東西就會變質。
二、開放現金交易的結果,就是讓有錢的玩家可以輕易用現金買到遊戲設定中非常難取得的武器,也使得在現實世界中擁有足夠資金的人,在遊戲中與他人站在完全不同的起跑點,使得遊戲的公平性變質。遊戲中的貧富差距變得明顯,如果玩家不投入現金,花再多時間也贏不了花大把現金購買好裝備的玩家。就像在現實世界中,不同階級不平等的起跑點,使弱勢階級幾乎沒有單獨取勝的可能性。就像小勞工要對抗大老闆;就像大埔張藥房要對抗整個國家體制。
理論上來說,開放現金交易可以讓遊戲獲得更多收入,但很顯然遊戲公司在乎的並不是這個,或說對整體遊戲利益的考量來說,失去公平性的遊戲,會讓玩家大量的流失,於是遊戲公司取消了這個交易制度。就我的觀點來看,最終還是為了維護遊戲世界中的公平性。
遊戲的公平性幾乎是遊戲玩家最在意的事情,在現實世界中也是。在遊戲世界中,要更換遊戲系統是容易的事,但在現實世界中,要打破這種不平等,我們需要更大、更團結,更有計畫的力量--如果我們還期待著現實世界的公益,而不想登出遊戲的話。
延伸閱讀:電玩遊戲中的公平與現實世界的公平
FB連結:https://www.facebook.com/FFWillie.lin/posts/10151839642708232
2013年8月16日 星期五
「和平理性」作為一種大眾欺騙
最近台灣社會有個熱門的話題:「理性和平」。因為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抗議陳情或是意見表達,其中最常被拿出來的討論就是是否是和平理性的,如果被認為是否,那無論要表達的內容如何,基本上是絕對不會被接受的。也有一些人對於這樣的觀點作出檢討,而綜觀這些討論不出四組對立的概念,分別為:
理性/不理性
和平/不和平
暴力/非暴力
合法/不合法
先不論各家意見,其中無論是大眾媒體,或是政府立場,都有一個清楚明確的邏輯,也就是:理性=和平=非暴力=合法。無論是大眾媒體或是政府部門的態度,都幾乎將這邏輯以無須辯證的態度高抬為接近「真理」的位置。也因此,當「意見表達」有違這邏輯內的任何一組概念時,也就會被認為有非常高的可能,違反這邏輯內的其他概念。亦即:你如果是不理性,就非常有可能不和平,非常有可能是暴力的以及不合法的。這樣粗暴的宣稱,卻被絕大多數的人幾乎不經思考的接受。
所以,我們非常需要的是打破這樣的邏輯,對它提出挑戰,讓其中的概念有相互置換的可能,而那也才是貼近真實的。例如:和平未必合法、理性未必非暴力、而暴力,也未必是不合法的。這並不難理解,例如希特勒屠殺猶太人時,他必定是理性(無庸置疑)、合法(要合法多簡單)的,但卻是極端的暴力。而政府部門使用的暴力,也經常是合法與「理性」的,例如大埔、華光、樂生的警察怪手,哪一個不暴力?哪個不合法且理性?
有太多這樣的例子可以舉,但台灣人卻像被童話「吹笛人」笛音迷惑的孩童般,亦步亦趨的跟著這樣的邏輯。或許是台灣社會「需要」這樣的假象,來催眠自己其實處在一個「進步國家的公民社會」,糟糕的只是政府。但我們最被箝制的,也最需要打破的,可能也是這樣的邏輯。借用阿多諾的「啟蒙作為大眾欺騙」(Enlightenment as mass deception)的標題,「和平理性」這組概念,在台灣,實為另一種大眾欺騙。
2013年8月12日 星期一
談中島美雪的《恨》與涂爾幹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型式》
中島美雪《恨》 製作&翻譯by紘廣
涂爾幹《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
中島美雪的《恨》,曲如其名,是首充滿恨的歌曲。收錄在中島美雪的第七張專輯《活下去真的好嗎?》。專輯的介紹請點入收看台灣中島美雪專家紘廣的介紹,不贅述。
《恨》是一首充滿絕望的曲子,中島美雪有不少類似的曲子。但奇妙的是,有時候美雪這樣的曲子並不真的讓人感覺絕望,就如同美雪自己詮釋這樣的曲子時說:「這個嘛,再用一萬年前、一萬年後的尺度去想想看怎麼樣?(笑)」。意指,如果我們有輪迴的概念的話,只有「一輩子」的恨,用一萬年的尺度來看,似乎也還好嘛~
因此,美雪的歌,總是讓人無盡的向下跌落、再跌落,但相對跌落的無止盡,絕望似乎有其盡。在美雪歌中跌落的同時,絕望會上昇,或說,絕望似乎不那麼令人感覺絕望,反而轉為微暖的希望。就像表面結冰的水,越深處會越暖活般。
這種奇妙的感覺確實相當矛盾,但也不是完全無法解釋。法國的社會學大師涂爾幹(Emile Durkheim)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書中,曾對為何宗教中除了正面的、愛或感激的力量之外,還帶有製造混亂、引起邪惡與不潔的力量;以及為何除了歡慶時的儀式,還需要悲傷時的贖罪儀式作出回答。他說:
「聖潔與不潔並不是兩個分離的類別,而是同一類別的兩個變體,所有的神聖事物都包含在內」。也因此,無論是聖潔或不潔,都是「神聖的」,「聖潔可由不潔所構成,反之亦然」。所以「宗教生活的外表不論多麼複雜,但歸根究底它是一元的,是簡單的」,「不論它以甚麼形式出現,它的目的都在提高人的精神狀態」。(註)
中島美雪歌中的絕望,也帶有這種「神聖」的味道在。就像贖罪儀式一般,她領著我們走過不潔得到聖潔,也將希望埋藏在絕望中,將愛埋藏在痛苦中,透過接近死亡獲得生命的意義。所以她問:「我們有繼續活下去的價值嗎?」但她不會告訴你答案的。答案只能在世間,以及她的歌中並陳的邪惡與聖潔、快樂與痛苦、絕望與希望中,自行尋找。
註:內容摘自涂爾幹《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第三卷第五章<贖罪儀式及神聖觀念的不確定性>,使用版本為芮傳明、趙學元翻譯的版本,桂冠出版。
2013年8月6日 星期二
有關許多社運圈對1985行動批判的一點想法
這幾天看了不少文章,對於上禮拜六的20萬人凱道遊行,大多的主流平面媒體是採取蒼白的、對其「和平理性」基調的讚揚,如成衣業者「純淨的憤怒」之形容。這當然不會是已經踩在社運圈的朋友們樂見的狀況,也有許多人對這種和平理性、去政治化的基調大加撻伐。
這些批判或許不無道理,但我覺得也該從正面的角度來看待這群無論是純淨、理性、和平或蒼白的「鄉民」。先不說那種「不然你來搞阿」的酸話,會對於和平理性這樣的基調感冒的,大多是已經「運動」了好一段時間,並且也遇到「和平理性」無法解決的狀況已久的朋友。因為已經被「和平理性」吃了不知道多久的豆腐,聽到「和平理性」這幾個字就像被罵髒話一樣的心情,其實不難理解。
不過我要說的是,這群人的組織運動經驗可能相對來得少,大部分的人甚至是完全沒有的。我們可以想想,在我們受教的過程、成長的過程當中,在我們自己還沒遇到某些轉折,還沒有憤怒到想拿起武器大喊「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的時候,我們能夠這樣思考「和平理性」的荒謬嗎?我們成長的過程當中,「和平理性」的價值是如何被高抬,非「和平理性」的行為是如何被批評,是如何被威脅警告的,難道我們不清楚嗎?而對「和平理性」的拋棄,以及尋找替價值與方案的過程,難道有辦法像麥當勞的速食一樣簡單與公式化嗎?我想這答案無論誰來回答都是很清楚的。
這20萬人絕對也是這樣。我不敢說從螢幕後面走到街頭的過程,能啟發多少人持續不斷的關心公共事務;也不敢保證是否他們嘗過了一次「和平理性」的甜頭之後,反而會繼續保持這樣的「基調」,絕不越過那條「理性」的線。但是我會說這是一個突破,最少是一個嘗試突破的過程。1985聯盟「如果這個政府不願意改革,繼續做出一些不公不義的事情,我們會不會再回來?我們下次回來會給它好過嗎?」的發言,其實包含了許多可能性。我認為鄉民們跨出了一大步,如果我們覺得這樣的步伐還不夠,還想追加甚麼,似乎也不是在螢幕前罵罵就行了。
如果有所謂社運圈的話(這個話題最近似乎也很紅),最常做的應該是「用腳投票」而不是用手或嘴巴。覺得想追加、想吸納、想介入,沒人說不行,也沒人能阻止,想做,大家就上吧!我還是會樂觀的說,雖然白衫軍的訴求看似是單純的軍中人權,但實際上展現出來的是這個世代對長期只談藍綠不談是非的政黨鬥爭,這數年來政府的不義之舉的積怨。這個世代--我會稱之為「絕望世代」--的年輕人,在面對低薪、世代不正義、貧富差距擴大以及絕望房價的時代中,用這樣的行動做出了一次回應。
當然,你們可以說我很樂觀,或甚至太樂觀,但最少我覺得與其用批判甚至敵視的角度看待這次的白衫軍,不如試圖推著它朝我們期待的更「進步」的方向前進。否則,對於這次的白衫軍來說,變成嘴砲鄉民的恐怕不是PTT上的網友,而是我們自己。
2013年8月4日 星期日
20萬人凱道送仲丘活動後感
今天一開始進場真的被人群給嚇到了,真的太多,密度又太高,有一度被擠到連呼吸都有些不舒服,怪不得身邊的人會昏倒。本能的移動到密度比較低的地方已經是台大醫院門口了。後來混進醫院在14樓真的被20萬的人群給嚇到了,形容之前已經說過,拍的照片說明了一切。
後來一直在外圍待著,沒有去看晚會,直到洪家離開,有一部分的人群開始離開才能擠到景福門的前方,遠遠的看舞台。當時已經接近尾聲,主持的人念了一份非常長的稿子,原本想說大概不會有太多新意,大概又是和平理性的基調。不過其實遠超過我的想像。稍微整理如下:
一、負擔不大但卻很真實的參與感:鄉民們很明確的選擇了不凸顯個人的方式在進行運動,「人人都是超級英雄」。事實上就這活動而言,是挺真實的描述。鄉民們自組1985聯盟,自行捐獻物資,自行糾團租車,連租車都不會是一個人負責,而是徵求車長負責一車,盡量不讓負擔集中在少數人身上,也因此不會出現英雄型的人物。老實說我覺得鄉民這點做得比很多所謂的學運學生都來得更好,鄉民們的互信可能比很多社運社團內來得更高。當然這樣的比較基礎差異太大,但最少那種如果在自己可負擔的前提下分擔工作,讓盡量多的人能參與的感覺,很深刻的傳達到我身上。
二、有關台獨:我想鄉民們的基調還是獨派的沒錯,但是鄉民們比大多獨派腦袋更清楚。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很多獨派會認為,台灣有很多問題沒能解決(或是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台灣沒能獨立的關係。但是鄉民的宣言卻是:如果我們沒有偉大的國民,就算獨立了又怎麼樣?光這點,我覺得就勝過太多只把力氣放在意識形態鬥爭上的獨派。
三、有關藍綠:與野草莓不同的是,我認為這群人更明確的認知到民進黨已經不再是希望的寄託。有趣的是,國民黨五年的蠻橫,沒有讓人們再次轉向民進黨,鄉民們比民進黨剛下台時,更加清楚民進黨與國民黨之間的差異幾乎已經消失。鄉民們非常明確的對兩大黨表達厭惡與失望。這與野草莓時期對民進黨還是有些難以斷尾有明確的差異。
最後,我知道有滿多人還是用相對挑剔的眼光在看今天的活動,例如像是和平理性這種訴求。但其實我在現場感受到的,鄉民們沒有那麼愚蠢,像720那樣的收尾激起很多人的不滿,今天的收尾相對來得激情許多,台上的說法像是如果政府的回應大家不能接受的話,下次就不敢保證甚麼的威脅。我會說,這是一種學習的過程,我們其實也都是這樣子學習過來的:如果可以喊喊口號就拿回退休金,關廠工人絕對不會去臥軌。如果在螢幕面前打打字就可以改變社會,鄉民們就不會走到凱道上。我想這次鄉民們學會了走上凱道,他們也會再逐漸學到,和平理性能解決的,很有限--如果鄉民真的想解決這些不義的話。
所以我的態度是相對寬容的,今天的參與讓我真的感受到可說是鄉民的力量吧,我相信鄉民們是真想解決問題的,最少有不少人是。而當他們發現和平理性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可能會開始思考其他的可能性--而反之,如果和平理性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也沒甚麼不好,不是嗎?
當然我也希望鄉民能對大埔、核四或其他議題同樣站出來,但是我也不認為這場活動可那麼簡單歸為白玫瑰運動那類型相對扁平的運動,它其實蘊藏了很多可能鄉民們自己也沒有辦法指出的憤怒與不滿,洪案只是個出口。當然,這是我樂觀的判斷就是了。
FB版本
https://www.facebook.com/notes/willie-lin/20%E8%90%AC%E4%BA%BA%E5%87%B1%E9%81%93%E9%80%81%E4%BB%B2%E4%B8%98%E6%B4%BB%E5%8B%95%E5%BE%8C%E6%84%9F/10151740559133232?ref=notif¬if_t=like
後來一直在外圍待著,沒有去看晚會,直到洪家離開,有一部分的人群開始離開才能擠到景福門的前方,遠遠的看舞台。當時已經接近尾聲,主持的人念了一份非常長的稿子,原本想說大概不會有太多新意,大概又是和平理性的基調。不過其實遠超過我的想像。稍微整理如下:
一、負擔不大但卻很真實的參與感:鄉民們很明確的選擇了不凸顯個人的方式在進行運動,「人人都是超級英雄」。事實上就這活動而言,是挺真實的描述。鄉民們自組1985聯盟,自行捐獻物資,自行糾團租車,連租車都不會是一個人負責,而是徵求車長負責一車,盡量不讓負擔集中在少數人身上,也因此不會出現英雄型的人物。老實說我覺得鄉民這點做得比很多所謂的學運學生都來得更好,鄉民們的互信可能比很多社運社團內來得更高。當然這樣的比較基礎差異太大,但最少那種如果在自己可負擔的前提下分擔工作,讓盡量多的人能參與的感覺,很深刻的傳達到我身上。
二、有關台獨:我想鄉民們的基調還是獨派的沒錯,但是鄉民們比大多獨派腦袋更清楚。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很多獨派會認為,台灣有很多問題沒能解決(或是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因為台灣沒能獨立的關係。但是鄉民的宣言卻是:如果我們沒有偉大的國民,就算獨立了又怎麼樣?光這點,我覺得就勝過太多只把力氣放在意識形態鬥爭上的獨派。
三、有關藍綠:與野草莓不同的是,我認為這群人更明確的認知到民進黨已經不再是希望的寄託。有趣的是,國民黨五年的蠻橫,沒有讓人們再次轉向民進黨,鄉民們比民進黨剛下台時,更加清楚民進黨與國民黨之間的差異幾乎已經消失。鄉民們非常明確的對兩大黨表達厭惡與失望。這與野草莓時期對民進黨還是有些難以斷尾有明確的差異。
最後,我知道有滿多人還是用相對挑剔的眼光在看今天的活動,例如像是和平理性這種訴求。但其實我在現場感受到的,鄉民們沒有那麼愚蠢,像720那樣的收尾激起很多人的不滿,今天的收尾相對來得激情許多,台上的說法像是如果政府的回應大家不能接受的話,下次就不敢保證甚麼的威脅。我會說,這是一種學習的過程,我們其實也都是這樣子學習過來的:如果可以喊喊口號就拿回退休金,關廠工人絕對不會去臥軌。如果在螢幕面前打打字就可以改變社會,鄉民們就不會走到凱道上。我想這次鄉民們學會了走上凱道,他們也會再逐漸學到,和平理性能解決的,很有限--如果鄉民真的想解決這些不義的話。
所以我的態度是相對寬容的,今天的參與讓我真的感受到可說是鄉民的力量吧,我相信鄉民們是真想解決問題的,最少有不少人是。而當他們發現和平理性無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可能會開始思考其他的可能性--而反之,如果和平理性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也沒甚麼不好,不是嗎?
當然我也希望鄉民能對大埔、核四或其他議題同樣站出來,但是我也不認為這場活動可那麼簡單歸為白玫瑰運動那類型相對扁平的運動,它其實蘊藏了很多可能鄉民們自己也沒有辦法指出的憤怒與不滿,洪案只是個出口。當然,這是我樂觀的判斷就是了。
FB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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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30日 星期二
要反服貿定,也要搞清楚狀況
突然覺得服務貿易協定是或許是真的很惡劣,但有關開放中國資金來台與台灣人的飯碗與勞動條件的討論,反對的人不知道是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還是「故意」搞不清楚狀況。
這一波政府基本上沒怎麼開放中國勞工來台,但是大量開放中國資金來台是有意義的。因為中國近年來兩波勞動法令的緊縮,以及快速上漲的平均與法定最低薪資,想當然爾中國資金一定有出走的傾向。所以開放中國資金入台確實對大陸的企業有吸引力。
但反過來說,為什麼沒有被要求開放大量勞動市場,是因為台灣的勞動條件已經吸引不了大陸勞工了,破爛的勞動法令,逐漸倒退到快被中國超越的薪資,現在連低階的勞力工作都無法吸引中國勞工了,何況是慢慢倒退的平均薪資呢?中國沒有要求開放勞動力市場的真意是:中國勞工根本看不上台灣勞動市場!台灣反服貿協定的人要搞清楚這件事情,不要再說甚麼「中國廉價勞工來搶台灣人飯碗」了!你的「廉價」飯碗根本沒人要來搶!
最後說一句成語:「橘逾淮為枳」。意指同樣的東西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如果台灣自己的勞動相關法令夠完善,執行度也佳的話,根本不用擔心中國資金進來之後甚麼鑽法律漏洞欺負台灣勞工之類的。反之如果在中國乖乖的企業到台灣來突然變成惡劣雇主的話,那只能說是台灣的環境讓他們變成壓榨勞工的企業。讓企業成為血汗工廠的,是台灣的環境,而不是企業本身!
當然,這只是服務貿易協定有關企業與勞動條件的部分的釋疑,其他的部分就留待其他人討論。
這一波政府基本上沒怎麼開放中國勞工來台,但是大量開放中國資金來台是有意義的。因為中國近年來兩波勞動法令的緊縮,以及快速上漲的平均與法定最低薪資,想當然爾中國資金一定有出走的傾向。所以開放中國資金入台確實對大陸的企業有吸引力。
但反過來說,為什麼沒有被要求開放大量勞動市場,是因為台灣的勞動條件已經吸引不了大陸勞工了,破爛的勞動法令,逐漸倒退到快被中國超越的薪資,現在連低階的勞力工作都無法吸引中國勞工了,何況是慢慢倒退的平均薪資呢?中國沒有要求開放勞動力市場的真意是:中國勞工根本看不上台灣勞動市場!台灣反服貿協定的人要搞清楚這件事情,不要再說甚麼「中國廉價勞工來搶台灣人飯碗」了!你的「廉價」飯碗根本沒人要來搶!
最後說一句成語:「橘逾淮為枳」。意指同樣的東西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如果台灣自己的勞動相關法令夠完善,執行度也佳的話,根本不用擔心中國資金進來之後甚麼鑽法律漏洞欺負台灣勞工之類的。反之如果在中國乖乖的企業到台灣來突然變成惡劣雇主的話,那只能說是台灣的環境讓他們變成壓榨勞工的企業。讓企業成為血汗工廠的,是台灣的環境,而不是企業本身!
當然,這只是服務貿易協定有關企業與勞動條件的部分的釋疑,其他的部分就留待其他人討論。
2013年7月25日 星期四
我的,風神125
知道交工樂隊的《菊花夜行軍》要重新出版,不禁讓我勾起對這張專輯與過去交工的懷念之情。這張專輯,我認為絕對是台灣音樂界這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來最好的專輯。甚至沒有之一。談論這張專輯的文章已經很多,對他的讚譽也不用我再多說,我就挑一首這張專輯中我最喜歡的曲子<風神125>來談。
先說,我非常之幸運,我認識交工是從他們的現場開始的,當時我在讀中山大學,去聽了一場中華電信借用中山大學場地的表演,當時邀請的表演者就是交工樂隊,表演的則是當時剛發行的《菊花夜行軍》整張專輯。當時現場的大鼓、嗩吶以及生祥唱腔的張力,即便我一直無法確認自己如果走上音樂這條路會不會是個好的樂手,但要能分辨出是不是好的音樂作品,我想是足夠了。隔天我就買了這張專輯,然後細細的,密密的聽。
<風神125>是這張專輯中我最愛的曲子,詞曲都非常觸動我(順道一提,曲是生祥媽媽作的)。現在想起,其實阿成(菊花夜行軍專輯的主角化名),演的是更早就上映的《海角七號》阿。阿成抱著老一輩種田沒出息的觀念,到都市去發展,找工作,期待只要努力就能出頭天。「罔拖罔拖定著會有高進介日吶」(湊合湊合一定會有成功的日子)。沒想到,工作幹過一樣又一樣,女孩交過一個又一個,經濟泡沫讓阿成的幻想破滅。十年後,一事無成的阿成,騎著他那輛破爛的機車「風神125」,沿著進出美濃的縣道184,騎進了他的故鄉。
回鄉時,是夜晚,阿成向土地公這樣祈禱著: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部都關掉
不要問您的子弟為何要跑回來呀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啊
不要讓他們問為什麼要跑回來呀
不要讓他們這麼多問
每次生祥唱到這裡,都會讓我不禁潸然。他把那背負著家人甚至鄉親期待「進城」的年輕人,落魄回鄉時的黯然心情,寫得如此的曲折又深刻。「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都關掉阿」、「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阿」,沒說出的「我沒臉回來啊!」,卻用這樣的表達更加強烈的傳達到心中。而結尾那長長的嗩吶獨奏(聽說嗩吶手郭進財是當時華人界的嗩吶第一把交椅,但我不是國樂界的人,只是聽說),吹的是阿成回鄉之後的序曲,吹出阿成宣告「我回來了喲」的激昂,也似乎要說阿成回鄉後的「重新做人」,是人要親近自己的土地,才能夠真正為「人」的隱喻。也因此,當交工解散之後,即便生祥自己演出的風神125還是非常棒,但缺少了那長長的嗩吶獨奏,總讓我覺得少了些甚麼。
好似知道自己未來一定會是那樣的回鄉青年一般,年輕的自己特別能感受這曲子的意境。而逐漸成長後,理解到這樣的背景,與台灣的都市化、重工輕農的發展,以及2000年前後的企業出走潮有著非常深的連結。阿成的人生經歷不只是他自己的,而是台灣社會發展的縮影。專輯之後把阿成娶了外籍配偶,重新農作,外籍配偶又試圖融入台灣社會的過程一一交代。交工把台灣這一輩人的命運,濃縮到阿成的身上,為這個時代刻下了沉重的印記。僅僅是這張專輯,我們就必須記得台灣這段歷史所帶給我們的希望與苦痛。
而為何風神125給我最深的感觸,恐怕是因為,我也期待著總有那麼一天,我也能騎著我的「風神125」,離開這「操你媽的台北」,腦中響著進財那清澈的嗩吶音,回鄉,重新做人。
先說,我非常之幸運,我認識交工是從他們的現場開始的,當時我在讀中山大學,去聽了一場中華電信借用中山大學場地的表演,當時邀請的表演者就是交工樂隊,表演的則是當時剛發行的《菊花夜行軍》整張專輯。當時現場的大鼓、嗩吶以及生祥唱腔的張力,即便我一直無法確認自己如果走上音樂這條路會不會是個好的樂手,但要能分辨出是不是好的音樂作品,我想是足夠了。隔天我就買了這張專輯,然後細細的,密密的聽。
<風神125>是這張專輯中我最愛的曲子,詞曲都非常觸動我(順道一提,曲是生祥媽媽作的)。現在想起,其實阿成(菊花夜行軍專輯的主角化名),演的是更早就上映的《海角七號》阿。阿成抱著老一輩種田沒出息的觀念,到都市去發展,找工作,期待只要努力就能出頭天。「罔拖罔拖定著會有高進介日吶」(湊合湊合一定會有成功的日子)。沒想到,工作幹過一樣又一樣,女孩交過一個又一個,經濟泡沫讓阿成的幻想破滅。十年後,一事無成的阿成,騎著他那輛破爛的機車「風神125」,沿著進出美濃的縣道184,騎進了他的故鄉。
回鄉時,是夜晚,阿成向土地公這樣祈禱著: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部都關掉
不要問您的子弟為何要跑回來呀
土地公土地公,子弟向您點頭
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啊
不要讓他們問為什麼要跑回來呀
不要讓他們這麼多問
每次生祥唱到這裡,都會讓我不禁潸然。他把那背負著家人甚至鄉親期待「進城」的年輕人,落魄回鄉時的黯然心情,寫得如此的曲折又深刻。「拜託拜託,把路燈全都關掉阿」、「拜託拜託,左鄰右舍該睡覺了阿」,沒說出的「我沒臉回來啊!」,卻用這樣的表達更加強烈的傳達到心中。而結尾那長長的嗩吶獨奏(聽說嗩吶手郭進財是當時華人界的嗩吶第一把交椅,但我不是國樂界的人,只是聽說),吹的是阿成回鄉之後的序曲,吹出阿成宣告「我回來了喲」的激昂,也似乎要說阿成回鄉後的「重新做人」,是人要親近自己的土地,才能夠真正為「人」的隱喻。也因此,當交工解散之後,即便生祥自己演出的風神125還是非常棒,但缺少了那長長的嗩吶獨奏,總讓我覺得少了些甚麼。
好似知道自己未來一定會是那樣的回鄉青年一般,年輕的自己特別能感受這曲子的意境。而逐漸成長後,理解到這樣的背景,與台灣的都市化、重工輕農的發展,以及2000年前後的企業出走潮有著非常深的連結。阿成的人生經歷不只是他自己的,而是台灣社會發展的縮影。專輯之後把阿成娶了外籍配偶,重新農作,外籍配偶又試圖融入台灣社會的過程一一交代。交工把台灣這一輩人的命運,濃縮到阿成的身上,為這個時代刻下了沉重的印記。僅僅是這張專輯,我們就必須記得台灣這段歷史所帶給我們的希望與苦痛。
而為何風神125給我最深的感觸,恐怕是因為,我也期待著總有那麼一天,我也能騎著我的「風神125」,離開這「操你媽的台北」,腦中響著進財那清澈的嗩吶音,回鄉,重新做人。
2013年7月9日 星期二
大獨裁者落難記
是部挺有趣的片子,把可以嘲笑的東西都翻來覆去嘲笑過一遍了......特別是美國所謂的獨裁者和美國自己。看這部片想到如果Adorno從納粹德國逃到美國對美國夢幻滅的之後讓他拍部片,會不會也有這種感覺呢?節錄結尾的一部分對話,大獨裁者在撕毀民主憲章之後,對著台下一片愕然的各國政要說:
「你們幹嘛那麼牴觸獨裁者?設想美國若是個獨裁國家,你們可以讓1%的人口掌握全國的財富;可以通過針對性減稅,使自己的巨富朋友們更富,還能在他們豪賭輸光後拿公家錢幫他們紓困;可以忽略窮人的醫保及教育需求。
你們的媒體能做到表面自由,實則由一個人及其家庭幕後操控;你們可以竊聽電話,虐待外籍囚犯,操縱選舉;可以說謊去發動戰爭;監獄裡關滿某一個種族的人還沒人抱怨;可以利用媒體威脅百姓支持不利於他們的政策。」
最諷刺的是,他在講完這段話之後,又因心愛的女人立即改變立場,宣布將自己的國家將成民主國家,然後操縱選舉獲得98%的選票。一切都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他的國家卻成為民主國家了。
不說太多了,民主跟獨裁不是形式上有就好的那麼簡單,這我想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今天已經晚了,睡前來練習一段英文,來,大家跟我念這段:
The richest three hundred people on Earth have the same wealth as the poorest three billion.
「在全世界七十億的人口中,前300名富人的財富加起來等同於後三十億人的財富累積總值。」
參考資料:http://blog.youtubelearn.com/global-wealth-inequality/
「你們幹嘛那麼牴觸獨裁者?設想美國若是個獨裁國家,你們可以讓1%的人口掌握全國的財富;可以通過針對性減稅,使自己的巨富朋友們更富,還能在他們豪賭輸光後拿公家錢幫他們紓困;可以忽略窮人的醫保及教育需求。
你們的媒體能做到表面自由,實則由一個人及其家庭幕後操控;你們可以竊聽電話,虐待外籍囚犯,操縱選舉;可以說謊去發動戰爭;監獄裡關滿某一個種族的人還沒人抱怨;可以利用媒體威脅百姓支持不利於他們的政策。」
最諷刺的是,他在講完這段話之後,又因心愛的女人立即改變立場,宣布將自己的國家將成民主國家,然後操縱選舉獲得98%的選票。一切都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他的國家卻成為民主國家了。
不說太多了,民主跟獨裁不是形式上有就好的那麼簡單,這我想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今天已經晚了,睡前來練習一段英文,來,大家跟我念這段:
The richest three hundred people on Earth have the same wealth as the poorest three billion.
「在全世界七十億的人口中,前300名富人的財富加起來等同於後三十億人的財富累積總值。」
參考資料:http://blog.youtubelearn.com/global-wealth-inequality/
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
資本主義社會下的勞工自救
每一次在要求公司對它在在契約或法律上「負責」的過程,每一次、每一次,都讓我非常深切的感受到勞工這個身分是如此地受到國家相對於資本家的不平等對待。
當你被欠薪,就算填好據證,遞交勞檢申請,政府查到資方確實欠薪,無論有多少人,被欠多少薪水,政府只會開罰資方兩千到兩萬。然後行文告訴你「已開罰」就結案,不再處理。而若你真想拿回薪水,你要自己去蒐集各式資料,損失現在正在工作的薪水,請假去參加調解會。然後勞工局會跟你說我們(勞工局)是公正第三方,只是來主持調解,最後你原本該拿到的薪水通常只能拿到一半。
然後,如果資方參加了調解,也簽了調解同意書,最後卻不給付,勞工局會說我沒辦法,你自己去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可是你他媽的怎麼會知道公司有甚麼資產,勞工局說:你要自己請徵信社去查,我們幫不了你。意思是說如果你要拿回一個月兩三萬的薪水,你還得請徵信社調查公司的資產,讓法院查封之後才能拿回薪水。還得自己負擔強制執行的費用。
最後最後,如果公司真的歇業,或許還比較好,你可以申請工資墊償--只要你先幫公司繳交公司一定不會繳的墊償基金的保費,然後最多最多只領得到六個月的薪水。
然後,這一切,公司負責人只要宣布公司破產、歇業,讓公司所有的資產都轉移出去之後,他就甚麼責任都不需要付。即便你完全知道他還是開賓士代步、進出最高檔飯店,甚至成立新公司繼續壓榨勞工,你都拿他沒辦法。
無怪乎某人說:為什麼我覺得,現在好像只有請黑道才有辦法向老闆討回我的薪水?
當台灣的勞工遇到公司欠薪的時候,在法律上最多最多的就只能做到這些。而我們期待的政府,在這裡面完全沒有出現。他們甚麼時候出現?在向關廠工人討債的時候、在企業要求減免稅負的時候、在美麗灣要被拆遷的時候、在大埔農民保衛家園的時候,他們絕對會出現,並且站在資本家身邊!
如果起身反抗的人會被冠上「暴民」之名,那麼,我也只能借用周星馳的名言:這個國家會有多少暴民揭竿而起,是由政府決定的,而不是人民!
當你被欠薪,就算填好據證,遞交勞檢申請,政府查到資方確實欠薪,無論有多少人,被欠多少薪水,政府只會開罰資方兩千到兩萬。然後行文告訴你「已開罰」就結案,不再處理。而若你真想拿回薪水,你要自己去蒐集各式資料,損失現在正在工作的薪水,請假去參加調解會。然後勞工局會跟你說我們(勞工局)是公正第三方,只是來主持調解,最後你原本該拿到的薪水通常只能拿到一半。
然後,如果資方參加了調解,也簽了調解同意書,最後卻不給付,勞工局會說我沒辦法,你自己去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可是你他媽的怎麼會知道公司有甚麼資產,勞工局說:你要自己請徵信社去查,我們幫不了你。意思是說如果你要拿回一個月兩三萬的薪水,你還得請徵信社調查公司的資產,讓法院查封之後才能拿回薪水。還得自己負擔強制執行的費用。
最後最後,如果公司真的歇業,或許還比較好,你可以申請工資墊償--只要你先幫公司繳交公司一定不會繳的墊償基金的保費,然後最多最多只領得到六個月的薪水。
然後,這一切,公司負責人只要宣布公司破產、歇業,讓公司所有的資產都轉移出去之後,他就甚麼責任都不需要付。即便你完全知道他還是開賓士代步、進出最高檔飯店,甚至成立新公司繼續壓榨勞工,你都拿他沒辦法。
無怪乎某人說:為什麼我覺得,現在好像只有請黑道才有辦法向老闆討回我的薪水?
當台灣的勞工遇到公司欠薪的時候,在法律上最多最多的就只能做到這些。而我們期待的政府,在這裡面完全沒有出現。他們甚麼時候出現?在向關廠工人討債的時候、在企業要求減免稅負的時候、在美麗灣要被拆遷的時候、在大埔農民保衛家園的時候,他們絕對會出現,並且站在資本家身邊!
如果起身反抗的人會被冠上「暴民」之名,那麼,我也只能借用周星馳的名言:這個國家會有多少暴民揭竿而起,是由政府決定的,而不是人民!
2013年6月10日 星期一
殘忍的童年
最近天氣變熱了,房間也開始出現蟑螂。我從來都不怕蟑螂,小時候不僅徒手抓蟑螂,還對會蟑螂做很不堪的舉動,例如拔觸鬚、拔腳、火燒等等。如果沒時間玩弄,就脫下腳上的藍白拖,高高舉起.....
但現在反而,不再能那麼果決,我開始試圖用其他的角度去理解殺生這回事,也因此寬容,或說猶豫了。看著出現在房間的大蟑螂,我就是狠不下心把拖鞋舉起。想抓著他的觸鬚把牠丟到外面,也發現久沒鍛鍊,身手都不靈活了。抓了幾次沒成功,就隨牠了。過不久,牠也找到門縫鑽了出去。
這個社會常會理所當然的做出「兒童是幾乎所有人類美好一切的保有者」的論述,而我們會丟失那些我們曾經擁有的美好,都是因為這個社會汙染了我們,使我們丟失了那些純真,美好、純潔無瑕的甚麼。
可我一點也不這麼覺得,最少在我身上一點也不是。最少跟年幼,或是年少的自己比起來,我丟失的,其實是扁平的世界觀,是只會用自己角度去理解他者的狹隘價值,那有時甚至是殘忍的。所以我一點也不懷念那樣「天真、純潔且殘忍」的自己的童年。我並不覺得那樣的自己,有比現在的自己來得更好。人類的成長,並不是泛道德論者的墮落說,兒童也不僅只是我們需要「保護」的對象。
最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2013年5月24日 星期五
[華人社會遺毒]
我覺得台灣對東南亞外勞/外傭的歧視,可以分成最少兩種論點來看。一是洛書在這裡https://www.facebook.com/limitroy/posts/610260282326143
所指稱的台灣人不將人作人。這是其一。不過我認為還有另一個可能性。而且我覺得這與移民社會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反倒比較有可能是封建遺毒。
華人社會歷史以來都是階級社會,這個社會原本就對「人」有分階級。即使把其他人當作人,還是有上人跟下人的差別,更不用說有所謂的「藩夷」這種東西。歷史上,華人世界從來沒有「人生而平等」這種觀念。我們的觀念中,「人」這種東西,本來就有所謂的高下之分的。這在國家形式上脫離封建進入所謂「民國」之後,也沒有決定性的改變。即使在台灣,經過了傳說中的解嚴、政治形式民主化的過程,這種觀念還是完全沒有進入大多數的腦袋裡。所以我們原本就覺得「下人」不應該與我們擁有相同的權利,「番人」基本上也是。就現階段來說,所謂的「外勞」或「外傭」,剛好在這兩點上都符合了「應該」受到差別待遇的位置,所以這歧視,根本就是近乎原生的。
如果就我的觀點來說,其實台灣人是很務實的,雖然在觀念中我們還是華人中心主義,將所有的外國都視為「番邦」,不管是美國或是東南亞。但我們很清楚美國的強大與東南亞的相對弱小。所以即使我們同樣看不起他們,或不認為他們能夠與我們擁有相同的權利,可是我們卻因為知道利害關係而會對美國人友善。
而對外勞/外傭的歧視,不過是深藏在我們意識的理所當然罷了。
所指稱的台灣人不將人作人。這是其一。不過我認為還有另一個可能性。而且我覺得這與移民社會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反倒比較有可能是封建遺毒。
華人社會歷史以來都是階級社會,這個社會原本就對「人」有分階級。即使把其他人當作人,還是有上人跟下人的差別,更不用說有所謂的「藩夷」這種東西。歷史上,華人世界從來沒有「人生而平等」這種觀念。我們的觀念中,「人」這種東西,本來就有所謂的高下之分的。這在國家形式上脫離封建進入所謂「民國」之後,也沒有決定性的改變。即使在台灣,經過了傳說中的解嚴、政治形式民主化的過程,這種觀念還是完全沒有進入大多數的腦袋裡。所以我們原本就覺得「下人」不應該與我們擁有相同的權利,「番人」基本上也是。就現階段來說,所謂的「外勞」或「外傭」,剛好在這兩點上都符合了「應該」受到差別待遇的位置,所以這歧視,根本就是近乎原生的。
如果就我的觀點來說,其實台灣人是很務實的,雖然在觀念中我們還是華人中心主義,將所有的外國都視為「番邦」,不管是美國或是東南亞。但我們很清楚美國的強大與東南亞的相對弱小。所以即使我們同樣看不起他們,或不認為他們能夠與我們擁有相同的權利,可是我們卻因為知道利害關係而會對美國人友善。
而對外勞/外傭的歧視,不過是深藏在我們意識的理所當然罷了。
2013年5月22日 星期三
月球背面的黑暗面
關於今日終於塵埃落定的立報記者便當事件,我有一個比喻想說。
村上春樹雖然是日本文學家,但跟他前一代作家如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以及最著名的「失格者」太宰治的生活風格相當的不同。日本作家給大眾的刻板印象經常是:頹廢、厭世、放蕩不羈、肉體與精神的墮落。好似要藉由這些墮落才能誘發出甚麼文學的創造性。
但村上生活作息卻如教科書般規律,三十年長跑如一日,不菸,酒也只酌量。他經常被驚訝的問起為何與眾人們「印象」中的作家有如此大的差別,為何如此的「健康」?他是這樣回答的:
「寫小說是不健康的作業,在寫小說的時後,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人性中根本存在的毒素挖出表面,作家必須向這毒素正面挑戰」。而「要處理不健康的東西,人必須儘量健康才行」。
如果我們要對抗的,是類似人類的「惡的集合」的東西,是如「月球背面般黑暗」的人性黑暗面,那麼,我們也不應該使用不健康的方式來面對。不健康的方式只會削弱我們原本想用來對抗黑暗面的力量,甚而加深了那黑暗。更何況,如果我們用這樣的方式來對抗人性的黑暗,會不會到了最後,我們需要對抗的,其實是我們自己呢?
不過我還是要說。並不因為用來對抗人性黑暗面的,是不健康的方式,人性的「惡的集合」--就這個案子來說,就是台灣社會根本不自覺、直到現在都自我感覺良好的強烈種族歧視意識--就不再黑暗了。
其實是更加黑暗。
2013.5.22
2013年5月15日 星期三
丟臉的台灣人
近日菲律賓公務船攻擊台灣漁民造成死傷,導致台灣人民群情激憤,對在台菲人喊殺喊打。台灣政府更祭出罕有之強硬外交手段,要求菲律賓官方道歉與負責。
這使我不禁想到不過兩年前的劉珊珊事件,本國外交官虐待並合約詐欺菲律賓外傭,還因此在美被起訴並收押。雖然劉珊珊事件並沒有鬧出人命,但台灣幾乎是用整個外交體系在護航並正當化劉珊珊的虐傭舉動,且劉珊珊回國後在台灣司法體系的刻意縱容下,草率地被判定無罪,這幾乎代表劉珊珊的虐傭行為是由中華民國官方所背書的「正當」甚至是「公務行為」。這是對菲人是何等的奇恥大辱,但菲律賓草菅人命的官方幾乎沒有發聲,而台灣也只關切我國外交人員是否有完整外交豁免權,僅有少數民間團體對劉珊珊做出譴責。
我對於台灣人對待自己人和他人的標準,有如此大的差異實在感到痛心。我們經常高喊的人權普世價值,似乎只適用在台灣自己人以及比我們「高級」(一般來說是白人跟日本人)的人種身上,只要超出了這個範圍,甚麼人權,甚麼普世價值,通通都忘得一乾二淨。而更令人痛心的是有人還因為台灣人的這種情緒感到開心,甚至認為認為這種純粹的民族主義情緒能轉化成台灣獨立建國的助力。真是墮落到令人啞口無言。
馬英九最常被拿出來訕笑的「功績」之一即是他視原住民為「非人」的名言:我把你們當人看。但台灣人這種集體「將菲人作非人」的行為,又與馬英九何異?事實上我們嘲笑的馬英九,正是典型的台灣人,就是生活中的你我。有這樣的台灣人,我們要怎麼說光榮地說出我是台灣人?而這樣建立起來的新台灣國,又有何意義?
2013年5月11日 星期六
下賤的高層與高貴的底層?
最近與某位做社運的朋友朋友聊天,她提到自己在幫助某個底層階級的勞工,並試圖與這位底層勞工建立友好關係。但因為這位她想建立友好關係的勞工,最近有些舉動讓她有了戒心。而她對我提這事,是因為她對自己的這種懷疑與戒心覺得很羞恥。
為什麼會覺得羞恥呢?因為有時候,像我朋友這種願意去幫助所謂「底層」(先不要問我甚麼是底層,我不想回答中產階級存不存在這種麻煩問題)的人,都對所謂的「底層」有這樣的想像:他們是較純潔與高貴的,也較ㄧ般人更能展現的人性高貴的那一面。而能夠這樣,正因為他們是「底層」。
這種想像經常出現在社運場合,無論是實作或是論述上。君不見各式的運動宣傳,都會強調受到壓迫的底層人民如何困苦卻又展現高尚的人性。可說是一種社運圈的「政治正確」。我朋友之所以會對自己「懷疑」那位底層勞工感到羞恥,也正是因為這種「懷疑」違反了這種「底層人民較高貴」的政治正確:我怎麼可以懷疑高貴的底層人民?
但這樣的政治正確,其實是有問題,甚至是有些危險的。
我想願意投身社運的朋友都很清楚,我們在對抗的,原則上是種結構--先不論這結構已經越來越不可見,而不是結構中的個人。例如我們並不是因為馬英九是馬英九、江宜樺是江宜樺而痛恨他們。我們會憤怒與對抗他們,是因為他們佔據結構中的重要位置,並透過這個位置所賦予他們的權力,作出壓迫人民的決定。但這並不是因為馬英九是馬英九,而是因為有這樣的結構讓他能做這決定。
所以,如果我說「並不是因為資本家是資本家,所以才會去剝削勞工,而是資本主義的系統讓資本家不得不剝削勞工」,我想大多數的人是會認同的。(當然資本家會有好資本家與壞資本家,但平均來說資本家都是壞的,我想是沒有疑義的。)
所以,如果我說,資本家並沒有比較下賤,而是資本主義造成他們不得不下賤;我們要對抗的並不是單一的資本家,而是背後的整個資本主義,相信各位也是會認同的。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又如何能做出「底層較為高貴」這樣的結論呢?事實上,如同我們經常說,底層之所以是底層,並不是因為他比較不努力,而是他受限於結構。他會落到底層,並不因為他的人比較卑賤,而是結構與環境所造成的。那麼,反過來說,底層也並不會因為他們是底層,所以就比較高貴。
我想我的這種提醒,可能會不小心傷害運動者的感情。但我還是要明白的指出,這種對底層不正確的「政治正確」想像,其實也是弱化底層的一種動作,這與我們的社會普遍歧視底層的舉動,埋藏著同樣危險的思維。
我們必須確認一件事情,就是:上層、中產或下層階級的人,在去掉結構之後,並沒有甚麼不同。在這樣的結構之下,把底層的人民放到結構的上位中,一樣會造成壓迫的結果。而我們之所以去幫助底層,是為了要透過這樣的幫助對抗結構的不公。確認這樣的立場,我們對他們的幫助才是有意義的,才不會落入一種處於高位的同情與施捨,那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意淫。
所以我告訴我的朋友,其實你並不需要因為對那位底層朋友的懷疑而感到羞恥,你應該感到羞恥的是你竟然會因為懷疑他而感到羞恥這件事本身。如果你真的覺得他與你沒有甚麼不同,你對他的懷疑,也不過是對一般其他人的懷疑罷了,根本無需感到羞恥。
正如同上層階級並不會因為他們處在那樣的結構位置而比較下賤一樣;底層人民並不會因為他們是底層,就比較高貴。我想我們得在意識上先打破底層人民較高貴的迷思,運動才會真正走向去結構化的不平等。否則我們在追逐的,也不過是較溫和與曲折的差別待遇罷了。
為什麼會覺得羞恥呢?因為有時候,像我朋友這種願意去幫助所謂「底層」(先不要問我甚麼是底層,我不想回答中產階級存不存在這種麻煩問題)的人,都對所謂的「底層」有這樣的想像:他們是較純潔與高貴的,也較ㄧ般人更能展現的人性高貴的那一面。而能夠這樣,正因為他們是「底層」。
這種想像經常出現在社運場合,無論是實作或是論述上。君不見各式的運動宣傳,都會強調受到壓迫的底層人民如何困苦卻又展現高尚的人性。可說是一種社運圈的「政治正確」。我朋友之所以會對自己「懷疑」那位底層勞工感到羞恥,也正是因為這種「懷疑」違反了這種「底層人民較高貴」的政治正確:我怎麼可以懷疑高貴的底層人民?
但這樣的政治正確,其實是有問題,甚至是有些危險的。
我想願意投身社運的朋友都很清楚,我們在對抗的,原則上是種結構--先不論這結構已經越來越不可見,而不是結構中的個人。例如我們並不是因為馬英九是馬英九、江宜樺是江宜樺而痛恨他們。我們會憤怒與對抗他們,是因為他們佔據結構中的重要位置,並透過這個位置所賦予他們的權力,作出壓迫人民的決定。但這並不是因為馬英九是馬英九,而是因為有這樣的結構讓他能做這決定。
所以,如果我說「並不是因為資本家是資本家,所以才會去剝削勞工,而是資本主義的系統讓資本家不得不剝削勞工」,我想大多數的人是會認同的。(當然資本家會有好資本家與壞資本家,但平均來說資本家都是壞的,我想是沒有疑義的。)
所以,如果我說,資本家並沒有比較下賤,而是資本主義造成他們不得不下賤;我們要對抗的並不是單一的資本家,而是背後的整個資本主義,相信各位也是會認同的。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又如何能做出「底層較為高貴」這樣的結論呢?事實上,如同我們經常說,底層之所以是底層,並不是因為他比較不努力,而是他受限於結構。他會落到底層,並不因為他的人比較卑賤,而是結構與環境所造成的。那麼,反過來說,底層也並不會因為他們是底層,所以就比較高貴。
我想我的這種提醒,可能會不小心傷害運動者的感情。但我還是要明白的指出,這種對底層不正確的「政治正確」想像,其實也是弱化底層的一種動作,這與我們的社會普遍歧視底層的舉動,埋藏著同樣危險的思維。
我們必須確認一件事情,就是:上層、中產或下層階級的人,在去掉結構之後,並沒有甚麼不同。在這樣的結構之下,把底層的人民放到結構的上位中,一樣會造成壓迫的結果。而我們之所以去幫助底層,是為了要透過這樣的幫助對抗結構的不公。確認這樣的立場,我們對他們的幫助才是有意義的,才不會落入一種處於高位的同情與施捨,那不過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意淫。
所以我告訴我的朋友,其實你並不需要因為對那位底層朋友的懷疑而感到羞恥,你應該感到羞恥的是你竟然會因為懷疑他而感到羞恥這件事本身。如果你真的覺得他與你沒有甚麼不同,你對他的懷疑,也不過是對一般其他人的懷疑罷了,根本無需感到羞恥。
正如同上層階級並不會因為他們處在那樣的結構位置而比較下賤一樣;底層人民並不會因為他們是底層,就比較高貴。我想我們得在意識上先打破底層人民較高貴的迷思,運動才會真正走向去結構化的不平等。否則我們在追逐的,也不過是較溫和與曲折的差別待遇罷了。
2013年5月6日 星期一
27小時後
過了27小時之後,我吃下第一口麵。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慢慢吃完這碗麵。
前天晚上為了準備昨天的報告,睡不足三小時,而原本要一同前往的朋友也因身體不適暫時中止加入絕食的計畫。可因為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而且,傳達心意的對象,有時不只是對方,還有我自己。所以我還是按照計畫前往。登記的時間是從晚上八點開始。
晚上看柏謙伯儀分享完青年貧窮化的觀察後,再晚點有幾位朋友來現場關心。到了半夜,現場認識的人都已經離開,可我的心情還有些躁動,沒辦法入睡。於是與現場幾位完全不認識的朋友們一起摺紙聊天。
其中有一位陪著守夜的,是關廠工人的女兒,她母親在棚內絕食,她在棚外幫忙守夜。我小心地問她說:家裡狀況還好嗎?她則直率地回答:「很糟,非常糟阿。剛好我爸媽最近都失業了,我也只在小七打工。可是他們(勞委會)還硬是要告我們。」我有些怕自己無法承受於是沒有問到最後。
好在是,現場的小朋友有不少都是各攤都跑的,從反媒體壟斷、王家、華光到苑裡,所以有很多共通的話題可以聊。比較令人訝異且高興的是,他們的年齡層意外的低,大多是大一大二的年紀,不免讓人有著年輕人真的開始關心起公共事務的希望心情。只不過,在這年紀,他們就已經收到不只一張的傳票的這件事,也實在有些令人不忍。
當晚睡得很不好。大概三點左右才躺進棚內,而到早上為止,都沒有真的睡著的感覺。除了地方不習慣之外,外面的車聲,少量的蚊子與跳蚤都意外的影響著我這平常只要沾到枕頭就睡著的人。就這樣非常淺眠到八點多,天亮了,昨晚在這聚集的年輕人大多散去,但我實在太累到幾乎沒辦法起床(也沒有起床的必要),於是躺著聽越來越吵雜的車聲,大概九點之後,終於幾乎像昏倒一樣昏睡過去。醒來之後大約在中午前,但因為實在沒有起床的必要,我只起來喝水與上廁所之後,又躺著睡睡醒醒。
可能因為生理時鐘有些混亂,我大概在下午兩點過後,才開始感到飢餓,但並不強烈,只是會感覺到腸道頻繁的蠕動,乞求著食物。我一面抱著飢餓感一面時而昏睡時而起來看現場的狀況。期間兩三位朋友前來,也與他們聊了一陣。到了四五點,饑餓感逐漸增強,腹部開始有些緊縮與微些的刺痛,但都沒有非常強烈,有感覺到胃正在無謂的分泌胃酸,而不斷緊縮的腸與胃讓我覺得似乎有甚麼正在把我這個人由內緩慢的掏空。而且無論喝再多水都還是覺得口渴。
快滿24小時時,晚會也開始,我於是站起來走出帳篷看了一陣子晚會,發現自己的腳步有些軟弱。快八點時,一位從頭絕食到現在已超過140小時的關廠工人大姊,因為醫療小組害怕有糖尿病的她繼續下去會導致腎功能衰竭,而強迫她中止絕食。大姊在台上憤恨地說著我可不怕死,下次一定會跟他拚到底,一邊宣布中止絕食,而一同在台上的戰友們為她唱著改編的望春風,送她上救護車的場景,讓我又紅了眼眶。
小心騎著車回到宿舍,慢慢地開始吃第一口麵時,離上次進食,大約27小時。才27小時,我就覺得整個人有些虛脫,爬上宿舍四樓時感覺有些吃力。一整天只喝水的嘴,散發著一股胃中傳來的不舒服氣息。在那樣的地方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那不只是暫時不吃東西那麼簡單而已,是明明白白的自殘行為,是很確實的拿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燃燒。
經過這27小時,我有些了解運動中絕食的意義--最少對我的意義。那是一種人是否對他人的痛苦,還有著同理的一種考驗;是一種人是否還有做為人的資格的考驗。當某些人可以看著自己的同類,透過這些人的決定(請記住,不做決定本身就是一種決定),逐漸虛弱的邁向死亡,而不覺得這是自己蓋章的「死亡計畫」時,我實在必須很沉痛的對他們提出疑問與指控:你們,還有身為一個人的價值嗎?
而這就是我們的勞委會,我們的政府,面對台灣勞工的方式。我不能再說甚麼,只能像今天晚會的主持人,帶著現場的群眾,激動又無奈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勞委會大樓喊著:
混蛋潘世偉!混蛋潘世偉!混蛋潘世偉!
混蛋潘世偉!
前天晚上為了準備昨天的報告,睡不足三小時,而原本要一同前往的朋友也因身體不適暫時中止加入絕食的計畫。可因為這是我對自己的承諾,而且,傳達心意的對象,有時不只是對方,還有我自己。所以我還是按照計畫前往。登記的時間是從晚上八點開始。
晚上看柏謙伯儀分享完青年貧窮化的觀察後,再晚點有幾位朋友來現場關心。到了半夜,現場認識的人都已經離開,可我的心情還有些躁動,沒辦法入睡。於是與現場幾位完全不認識的朋友們一起摺紙聊天。
其中有一位陪著守夜的,是關廠工人的女兒,她母親在棚內絕食,她在棚外幫忙守夜。我小心地問她說:家裡狀況還好嗎?她則直率地回答:「很糟,非常糟阿。剛好我爸媽最近都失業了,我也只在小七打工。可是他們(勞委會)還硬是要告我們。」我有些怕自己無法承受於是沒有問到最後。
好在是,現場的小朋友有不少都是各攤都跑的,從反媒體壟斷、王家、華光到苑裡,所以有很多共通的話題可以聊。比較令人訝異且高興的是,他們的年齡層意外的低,大多是大一大二的年紀,不免讓人有著年輕人真的開始關心起公共事務的希望心情。只不過,在這年紀,他們就已經收到不只一張的傳票的這件事,也實在有些令人不忍。
當晚睡得很不好。大概三點左右才躺進棚內,而到早上為止,都沒有真的睡著的感覺。除了地方不習慣之外,外面的車聲,少量的蚊子與跳蚤都意外的影響著我這平常只要沾到枕頭就睡著的人。就這樣非常淺眠到八點多,天亮了,昨晚在這聚集的年輕人大多散去,但我實在太累到幾乎沒辦法起床(也沒有起床的必要),於是躺著聽越來越吵雜的車聲,大概九點之後,終於幾乎像昏倒一樣昏睡過去。醒來之後大約在中午前,但因為實在沒有起床的必要,我只起來喝水與上廁所之後,又躺著睡睡醒醒。
可能因為生理時鐘有些混亂,我大概在下午兩點過後,才開始感到飢餓,但並不強烈,只是會感覺到腸道頻繁的蠕動,乞求著食物。我一面抱著飢餓感一面時而昏睡時而起來看現場的狀況。期間兩三位朋友前來,也與他們聊了一陣。到了四五點,饑餓感逐漸增強,腹部開始有些緊縮與微些的刺痛,但都沒有非常強烈,有感覺到胃正在無謂的分泌胃酸,而不斷緊縮的腸與胃讓我覺得似乎有甚麼正在把我這個人由內緩慢的掏空。而且無論喝再多水都還是覺得口渴。
快滿24小時時,晚會也開始,我於是站起來走出帳篷看了一陣子晚會,發現自己的腳步有些軟弱。快八點時,一位從頭絕食到現在已超過140小時的關廠工人大姊,因為醫療小組害怕有糖尿病的她繼續下去會導致腎功能衰竭,而強迫她中止絕食。大姊在台上憤恨地說著我可不怕死,下次一定會跟他拚到底,一邊宣布中止絕食,而一同在台上的戰友們為她唱著改編的望春風,送她上救護車的場景,讓我又紅了眼眶。
小心騎著車回到宿舍,慢慢地開始吃第一口麵時,離上次進食,大約27小時。才27小時,我就覺得整個人有些虛脫,爬上宿舍四樓時感覺有些吃力。一整天只喝水的嘴,散發著一股胃中傳來的不舒服氣息。在那樣的地方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那不只是暫時不吃東西那麼簡單而已,是明明白白的自殘行為,是很確實的拿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燃燒。
經過這27小時,我有些了解運動中絕食的意義--最少對我的意義。那是一種人是否對他人的痛苦,還有著同理的一種考驗;是一種人是否還有做為人的資格的考驗。當某些人可以看著自己的同類,透過這些人的決定(請記住,不做決定本身就是一種決定),逐漸虛弱的邁向死亡,而不覺得這是自己蓋章的「死亡計畫」時,我實在必須很沉痛的對他們提出疑問與指控:你們,還有身為一個人的價值嗎?
而這就是我們的勞委會,我們的政府,面對台灣勞工的方式。我不能再說甚麼,只能像今天晚會的主持人,帶著現場的群眾,激動又無奈地對著空無一人的勞委會大樓喊著:
混蛋潘世偉!混蛋潘世偉!混蛋潘世偉!
混蛋潘世偉!
2013年3月22日 星期五
從眾「聲」紛紜的野草莓,到終歸「正軌」的青盟?
本篇分上下兩篇於台灣立報刊出
2008年野草莓運動剛開始時,是台大社會系李明璁老師為首,以及少數有組織經驗的學生(部分台大學生會與濁水溪社的成員等)一同發起。由於運動擴張的速度遠超過發起人的預期,且群眾們當時對於擁有「權力核心」這類組織有著根本上的不信任,所以一開始發起的類似核心群體在提出模糊的組織運作模式後很快退位,當時若有稱得上是組織的架構,頂多是依靠不斷輪替的行政團隊,以及幾乎做不成決議的審議式民主流水席大會。(註2)
從眾「聲」紛紜的野草莓,到終歸「正軌」的青盟?
@林奕志 政大社會所博士生
去年年中開始的一波波反媒體壟斷的運動,作為一個就原則上支持反媒體壟斷的旁觀者,與許多人相同,總是忍不住將這個運動與野草莓運動(註1)比較。以「人」來說,反壟斷運動的參與者--最少就檯面上可被指認出來的,幾乎全都深度參與過野草莓運動。而反媒體壟斷運動本身的組織模式,甚至運動的方向,也幾乎是以一種在與野草莓對話的方式進行。
包含筆者自己在內,有不少人曾經以此在網路上發表過一些論點。但還未曾看到較完整的比較。以同時作為一個社會運動的觀察者與參與者,筆者認為在台灣社會運動史上,這兩個運動終將無可避免的被拿出來比較,或許也可能是台灣社會運動再次分家的重要事件。
兩場運動的「中國因素」
「中國因素」這個詞,在去年反壟斷運動進入高潮後,被運動者高舉出來,成了去年社運圈的熱門話題,中研院社會所副研究員吳介民更宣稱2012年為「中國因素元年」。但若以吳的原則式定義「中國政府侵蝕台灣民主的作用力」來說,2008年的野草莓運動,也會是一場不折不扣因「中國因素」而起的社會運動。當時馬英九政府因應海協會長陳雲林首次來台訪問,佈下大批警力保護陳雲林來台的行程,期間不僅為了防範民眾接近陳雲林導致數起警察執法過當導致民眾受傷的例子,甚至發生了警察毀損國旗的事件。
當時馬英九政府顯然為了陳雲林來台,調整了對一般民眾的執法態度。雖然我們不能簡單將這樣的反應連結到中國統治中心的「命令」--如同我們不能任意將旺中集團內部的自我審查直接連結自中國官方,但絕對是因應中國統治集團施加台灣的正式/非正式力量導致的結果。
就這樣的脈絡來處理,中國因素早已存在,甚至如果拿掉不知為何的「侵蝕台灣民主」說法,我們幾乎難以指認中國因素的起始。一般的詮釋是,台灣在1990年代走向政治上的形式民主。可難道「中國因素」是因應「台灣民主」而起,而台灣民主化早於中國因素嗎?吳式定義的中國因素,似乎錯置了先後順序:中國因素早在台灣民主化之前就已存在,反之則否。
事實上,因為種種歷史因素,無論是冷戰的延伸、國共內戰的延續、舊中國的領土想像等,中國企圖統一/收復台灣從來就不是新聞。先不論日治時代之前,光是國民政府於1949年撤退至台灣後,中共無論軍事上或外交上,都不曾停止對台灣的威脅恐嚇。2008年引發野草莓運動的原因,與2012年引發反媒體壟斷運動的起因,如何能簡單劃分為中國因素/非中國因素?又如何能如此大張旗鼓地宣稱2012為中國因素元年?若欲回答這問題,可能得回到野草莓與反媒體壟斷運動的比較中尋找脈絡。
眾「聲」紛紜的野草莓
2008年野草莓運動剛開始時,是台大社會系李明璁老師為首,以及少數有組織經驗的學生(部分台大學生會與濁水溪社的成員等)一同發起。由於運動擴張的速度遠超過發起人的預期,且群眾們當時對於擁有「權力核心」這類組織有著根本上的不信任,所以一開始發起的類似核心群體在提出模糊的組織運作模式後很快退位,當時若有稱得上是組織的架構,頂多是依靠不斷輪替的行政團隊,以及幾乎做不成決議的審議式民主流水席大會。(註2)
當時絕大多數的參與者,對於剛結束執政的民進黨抱持著高度不信任,對於政黨勢力的介入也異常敏感到幾乎神經質的地步。當運動開始的前兩天,還在行政院門前集結時,民進黨曾「邀請」運動者前往民進黨合法申請的場地,但卻被現場的群眾以絕對多數對0票否決。期間也曾發生民進黨政治人物如林佳龍想上台發言被趕下台的事件。雖然此運動不斷被部分媒體質疑其政治立場,甚至筆者作為參與者的親身觀察,確實有多方的力量不斷試圖介入運動--從既有的獨派團體,到社運圈的工運團體,其中也有部分組織的成員直接參與運動--但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任何特定團體綁架。
由於群眾對權力集中異常的敏感,也拒絕推舉出讓外界足以簡單辨識的「人頭」(如當時發言人之一所述,為了避免鎂光燈集中於少數人,不斷地更換發言人),於是,實際上的情況是,雖然流水席審議式民主幾乎無法做出決策,使運動沒辦法對狀況做出靈活的反應,但同時也使得運動無從被某一小撮人所把持。當時的野草莓運動,並沒有發生Jo Freeman所謂的「無架構暴政」的情形,同時也沒有「運動明星」的產生。相較於過去的與學生關聯密切的社會運動,以及現在正在進行的反媒體壟斷運動,野草莓運動在這層意義上,可說是少見真正屬於「參與者」,而非少數運動明星的運動(註3)。
野草莓中的台灣民族主義
除了政黨潔癖,野草莓參與者也不歡迎以民族主義為主軸的運動方向。雖然運動吸引到的參與者以及外圍支持者,有不少是帶著台灣民族主義的熱情而來,但運動卻排斥這樣的訴求。以議題順序來說,雖然部分參與者希望將損毀國旗等喪權辱國等行為的政治責任作為訴求主軸,輔以修改集會遊行法的人權議題。但運動群眾最終選擇的是以修改集會遊行法為主,輔以執法過當的政治責任訴求為輔的運動方向。這樣的運動方向,也使得部分抱著實踐民族主義理想的參與者失望退出。
反媒體壟斷運動的組織與民族主義
到了2012年,因旺中集團的惡行引發的反媒體壟斷運動,雖然如前所述,幾乎所有可見的主要參與者,都曾參與過野草莓運動,但從他們所組成的反媒體巨獸青年聯盟(以下簡稱青盟)所進行的公開活動,以及對外公開的文宣中,可清楚看出他們對於野草莓拒絕有核心的組織組織、拒絕政黨、也拒絕民族主義的「潔癖」運動模式的無法認同。對此他們組成了所謂的「12人」的核心小組,號稱以成為「歷史的殘餘」(註4)為目標執行他們所提出的「邊界明確的多層次賦權民主」機制。當然,就實務上的狀況,目前的運動還是由12人的核心小組所主導,而且距離成為「歷史的殘餘」恐怕還很遠。
青盟透過對野草莓運動的檢討,選擇了一開始將決策權攬在少數核心群體的運動模式。這確實讓青盟對議題的反應相較野草莓要靈活許多,同時也使得過去被野草莓運動過於謹慎對待的民族主義議題浮上了檯面。但弔詭的是,青盟卻也不正面承認其對民族主義軸線,而是以指認實際上與「媒體壟斷」無法直接關聯的「中國因素」來引渡民族主義議題。這樣的做法引起許多爭議,主要在於青盟到底是將典型左派的反「資本壟斷媒體」擺在前面,亦或是將用來引渡民族主義的「反中國因素」或「反中國資本」擺在前。
就典型左派的立場來說,這答案再明確不過:媒體的壟斷,與其他產業的壟斷並無二致,問題皆在於資本主義追求壟斷才能獲利的運作模式,以及對所謂「自由市場」的追求所導致。而所謂的「中國因素」或「中國資本」,自然是透過這樣的模式達到壟斷台灣媒體的目標。要追求媒體的自由,首要切斷的是媒體受資本箝制的運作模式,這不僅可避免媒體的壟斷,也同時可以避免中國資金,以及所謂中國因素入侵台灣媒體。
但青盟就看來並不是這樣思考的。青盟雖然將反資本壟斷媒體「並列」為運動目標,但實際上著力最深的,還是打著「反中國因素」的民族主義。就理論上來說,這兩個目標雖然可以並陳,但絕對無法用同樣的順位進行的。如果只反中國資本,卻不反台灣資本、或是其他透過資本進入媒體的政治力量,那這運動所照顧到的只會是台灣反中國的民族主義意識;而如果能夠透過防止資本壟斷達到防止媒體壟斷時,又何須擔憂「中國因素」壟斷台灣媒體?
就這樣的分析來看,青盟已經跳出對權力集中組織模式的畏懼,並透過明確的核心領導不再逃避民族主義議題(雖然還是以「中國因素」來反向論證)。只是這方向似乎與名為「反媒體壟斷」運動的宗旨有所偏離。就企圖上,這比較接近一場包裹反媒體壟斷訴求的民族主義運動;而就組織形式的設計上,則是為了避免重蹈野草莓運動無法聚焦民族主義的覆轍,選擇在第一時間成立權力核心進行對議題的主導。
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透過對野草莓運動與現階段的反媒體壟斷運動的分析,我們可以明確的看出兩種不同的路線與軸線。一是企圖檢討資本主義運作模式的左派路線,一是將反中國因素做為優先的民族主義路線。這並不是說,運動中可簡單分為這兩派人馬,絕大多數的群眾並不是那麼清楚的選邊站的。但對問題最終的理解,卻會導致運動策略決定性的差異。其中相當關鍵的一點,恐怕是對台面上兩大政黨態度的差異。對大多數的左派而言,這兩個政黨都是資本家所掌控的政黨,也各自以資本的力量介入媒體。所以若要談反媒體壟斷,除非兩黨以行動表達其支持立場,否則難也難以在戰略上與其合作。但對對抱持著台灣民族主義熱情的運動者而言,民進黨無論如何都是更為親近的對象--即使他們也同樣透過資本掌控媒體。民進黨也深知這點,所以勢必會在「反中國因素」上與青盟合作,但也僅止於此。
我認為,從民進黨對資本家的親近態度來看,即使它還是台灣民族主義者可想像的對象,但絕對不可能是台灣的左派寄望的可能。青盟雖然訴求上同時反對中國因素與資本壟斷媒體,但就目前的狀況看來,青盟的權力核心對「中國因素」的重視,恐怕遠勝於資本壟斷。即使不需要直接將其歸類於台灣民族主義的路線,恐怕也無法將其視為典型反資本壟斷的左派運動。筆者認為,青盟還是將其核心目標順位擺清楚,不用與反資本壟斷式的反媒體壟斷糾纏不清,直指其民族主義主戰場,或許會來得更清爽。
而若已理解青盟主戰順位而無法認同的其他人,不如就自闢反資本壟斷的戰場,兄弟登山,各自努力吧。台灣的進步力量陷在左派與獨派的泥淖中已經太久,選好自己的戰鬥位置,然後,合作也好,鬥爭也好,用不著把本質矛盾的議題放在一起大鍋炒。讓台灣人民看清楚自己選擇的是甚麼,也才能最終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註1:筆者參與的野草莓為台北野草莓場,所做的觀察主要也以台北野草莓為主,有時無法對應至野草莓不同區域的活動,特此聲明。
註2:有人將這樣的模式稱為「無領導的民主行動群」(蕭遠,2011)。
註3:避免再次落入運動明星的口水戰,在此聲明這樣的詮釋並非意指運動明星想要「擁有」運動,而是指出運動的話語權自然會集中到少數運動明星身上的現象。
註4:12人在「邊界明確的多層次賦權民主」的機制運作成熟之後,會自然被取代而成為「歷史的殘餘」。
2013年3月20日 星期三
新自由主義下的國家
以下皆引用自黃應貴(2012)《新自由主義下的原住民社會與文化》。雖然是老生常談了,但是透過別人的嘴巴再談一次。之所以會再提起,主要還是想提醒從去年中至今還正在發展中的反媒體壟斷運動中,只強調「國家」(中國因素)而對資本壟斷媒體忽略的危險性。
甚而,也可以呼應最近有些人愛談的所謂「去政治化」。就這樣的脈絡來看,導致對政治冷漠而「去政治化」的真兇,反倒是因為國家失去了作用,使得「政治」本身成為資本家的幫兇而失去自主性,自然無法成為人民寄託的載體。「去政治化」的原因不是甚麼藍綠一樣爛的論述,而是國家成為資本家,特別是跨國資本家的幫兇所造成的。
=======內文引用分隔線==========
「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其中,包括市場的自由化,國營事業的私有化(如英國的郵政、航空、水電等國營企業的私有化),去管制化(以避免國家的干涉),緊縮的財政及貨幣政策等,以圖緩和資本主義經濟的惡化(萬毓澤,2005)。
在新自由主義下,財政金融管理成為經濟過程中的重要一環,甚至居於宰制性地位,使得新自由主義又被稱為金融資本主義(finance capitalism)(Bello, et al., 2000)。……如此更促成資本的國際流通之加速,這結果也造成投機事業的興起及國家的弱化。
就國家的弱化而言,在新自由主義經濟體系下,經濟的運作不再以現代民族國家為主要的單位,這與過去商業或工業資本主義經濟的運作都是以此為其一體之兩面的狀況明顯有別。……此條件更加速了資本的國際流通,也增加國家控制的困難。
這整個發展的結果是造成人類歷史上前所未見嚴峻的貧富懸殊化現象。與此同時,現代國家或政府因已無法對於當前經濟的發展有效控制與掌握、甚至成為財團(特別是國際資本家)的幫兇,不僅造成一般民眾不再相信國家、政府、政黨而使國家更加弱化,更造成一般民眾的「去政治化」(depoliticization)而對政治產生冷漠。這使得現代民族國家與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關係,不再是像過去我們所熟悉的那樣成為一體之兩面,而是經濟或市場機制宰制著國家的運作與治理。
2013年2月24日 星期日
大富翁就等於壟斷(Monopoly)?
前幾天跟家人去Costco,才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中文名稱叫做「地產大亨」的遊戲(其實就是大家熟知的「大富翁」),英文原名就是Monopoly,壟斷。
看到這個毫不遮掩的Monopoly--高抬「壟斷」作為標的的遊戲,實在令我不禁打從心底發寒。記得Allan G. Johnson在《見樹又見林》中也曾經提過這遊戲。他與他孩子進行遊戲時,發現遊戲的規則讓他即使不想也「不得不」不斷搶奪他孩子手中的財產,直至他的孩子哭著輸掉遊戲。
這基本上就是現行資本主義的邏輯:「壟斷」作為最高宗旨,因為壟斷帶來最多的財富。我們幾乎是自幼就不斷被各式資訊與教育灌輸這樣的邏輯。一直到現在,所謂「第一名吃肉,第二名喝湯」的商場競爭觀念,還是不斷地被放大到生活中的各式領域中。
有人會說這是自然法則,這也是一種角度。但是當人類的總產出,已經明顯超出人類的總需求時,我們還不斷地推崇這種叢林法則式的規則,讓人難以分出人與禽獸差別。
所謂的現代社會所推崇的「遊戲規則」,讓人們「不得不」互相殘殺,「不得不」去追求那個壟斷的「第一名」,「不得不」透過不必要的掠奪和剝削同類/他類而存活。這是我們所處的資本主義世界下的規則。而這個名為「地產大亨」的遊戲,則是彰顯這邏輯的最好象徵。
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繼續的邏輯,想教育我們下一代的方式嗎?看著這個毫不遮掩的Monopoly,你們覺得呢?
當中國買下全世界?
今天稍微翻了一下這本書,從書腰的宣傳就可知道書的主題是要指出當中國買下跨國能源產業所可能造成的影響及憂慮。
我當然沒仔細看,細部的論證我不清楚,不過因為看內文推薦有提到有關中國跨國併購的案例這本書不過是系列之一,就讓我不禁有點疑惑。因為中國現在正在幹的,不是各國,特別是美國已經幹了幾十年的事情嗎?透過跨國企業壟斷能源產業一直都是美國「基本」的政策吧?而且美國的手段很顯然更陰險,為了爭奪能源甚至會使用非經濟手段(如政治介入甚至軍事手段)。跟美國這幾十年來做的比起來,中國目前應該只是屬於學步狀態。雖然前景是相當看好。
而當中國開始透過「資本」和所謂「自由市場」的力量入侵其他國家時,原本追求所謂「自由市場」的經濟學家,似乎卻又對像是美國以「國家安全」為理由不准華為與中興兩家中國企業在美國的商業併購案視而不見。
當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國家要求開發中國家打開市場時,總是用市場自由度作為大旗來要脅,甚至IMF會用市場開放度作為貸款與否的標準,而各國遵奉的WTO更幾乎就是以自由市場作為最高宗旨,並宣稱自由市場的原則應該是無國界的。但當中國開始藉由所謂自由市場的力量反撲時,「國家安全」就突然成了理所當然的理由,而自由市場的「自由」反而被擺到一邊去了?
我指出這一點並非代表我支持中國透過跨國企業的經濟入侵行動,而是要指出那些打著所謂自由市場大旗的經濟學家,對同樣行動採取不同立場的諷刺狀況。特別是當幾乎所有人都指著中國企業說這是「國家資本主義」時,卻總是宣稱美國國家資本主義是普遍性的資本主義,會為全人類帶來好處。為何美國國家資本主義就是普世該遵守的原則,而中國就成了「特殊」的「國家資本主義」呢?不知道有沒有作品可以回答這樣的問題呢。
2013年2月8日 星期五
電玩遊戲中的公平與現實世界的公平
我雖然不能算是動漫宅,但是從小到大也玩了不少遊戲。從仙劍奇俠傳、終極動員令系列、紅色警戒、星海爭霸、太空戰士系列、暗黑破壞神、魔獸系列、等等。主要當然還是在即時戰略,其次是角色扮演。
就我觀察,公平這件事情,絕對是玩家及遊戲製作者所共同追求的目標,也是讓一個遊戲是否能續存的最重要關鍵之一。不過一般玩家不會用「公平」這個字眼,通常會使用的是「平衡度」,balance。
平衡度是遊戲設定中決定性的力量。任何會破壞平衡度的設定或是外力,都會使遊戲的樂趣大減、玩家流失,最後徹底毀掉這個遊戲。例如我最常玩的即時戰略,遊戲設定通常有三至五個軍種或物種,而要如何讓這幾個種類各具特色又不失平衡,通常是遊戲最困難也最重要的任務。如果有任何一個物種太過強大,那麼就會使遊戲失去平衡,使遊戲的樂趣大減。角色扮演類型的遊戲也是類似。不同的人物要各具特色又不失平衡。
除了遊戲設定本身追求平衡度之外,對於外力介入的防範也是重要的。過去常見的外力介入破壞遊戲平衡的方式是遊戲修改程式,讓你隨意修改腳色數值;近年來最常見就是所謂的外掛程式,幫你用一般人無法辦到的方式升級練功。
這兩種方式是破壞遊戲平衡度的主要方式,對於前者的處理,當然是要適時的調整不同物種的強度,讓各式物種都能在同樣的強度水準下競爭;而對於後者的防堵與監視機制,也是維持遊戲的重點之一,當一個遊戲被外掛搞爛了之後,也就是遊戲的末日了。
遊戲的平衡度就是公平。但是,當全世界千千萬萬的遊戲玩家與遊戲製作者都在追求公平的時候,全世界的資本家與掌權者,卻不斷地在創造不公平的遊戲制度,創造一個失衡的遊戲設定。當每個人的出生條件,這種近乎半被命運決定的初始設定都已經大大不公平(物種強度失衡)的時候,掌權者努力的卻是要拉大它們的強度差距,或最少設計一個使弱者恆弱,強者恆強的制度,好讓他們能繼續保有不公平、不平衡的強度。
此外,還得盡量使用外掛。當權者與資本家能用各式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遊戲設計中的外掛(例如行政裁量權、選擇性執法,或是合法性的詐欺--衍生性金融商品就屬這類)來增加自己的角色強度,使其他的參與者根本沒有公平競爭的可能性。
所以遊戲世界與現實世界是類似的。都會有強度失衡的設定,都會有使用外掛的惡劣玩家。
但幾乎所有的玩家所追求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就是「公平」。這在現實世界中也是一樣的,誰不希望自己是活在一個角色強度類似,公平競爭的世界呢?這可以說是人類自古以來不斷追尋的終極目標之一。
可是,真實世界與電玩遊戲不同之處在於,當一個遊戲失衡,遊戲製作者也不積極維護其公平性時,我們可以唾棄這遊戲,可以改玩其他的遊戲,可以log out,登出,再也不登入。但現實世界的不公平,我們可沒辦法選擇一個新的角色重新開始,也不能登出,換一個世界。這遊戲再爛,我們還是只能咬著牙繼續玩下去。
作為一個殘酷現實世界的遊戲玩家,如果我們要對抗不公平的制度(遊戲設定),要對抗不合理的特權(外掛),那唯一的方法,就只有相互團結起來,並且,不依循現有制度的規範去爭取,去創造真正的公平。在不公平的遊戲規則之下,遵守遊戲規則,是只能複製原有的不公平的。
所以,當規則不公平的時候,我們能做的,就是去爭取修改規則。不要再相信甚麼「我們只是依法行政」的蠢話,也不要再聽信甚麼「惡法亦法」的鬼扯,那是當權者與既得利益者,以及還不知道自己是奴隸的奴隸才會說的。要團結起來,改變這個不公平的遊戲規則,而這其中必須的,就是破壞那些不公平的規則。
如果我們追求的是公平,而規則給的是不公平時,有時我們不得不團結起來破壞某些規則,選擇去創造新的,更公平的規則。
所以當弱勢者做出「不符合規則」的抗爭舉動,我們該考量的,不是「惡法亦法」,而是去思考,現行的遊戲規則是如何使他們不得不使用這種方式,才能獲得他們想像中的公平。想想他們的處境,想想你自己。實際上他們看似在為自己爭取的,就是在為你爭取;而你要用「依法行政」、「惡法依法」阻止他們爭取的,也是你自己的權益。
再說一次,人生,不是電玩遊戲,面對不公平的規則,我們沒有換遊戲的權利,唯一有的,是團結起來,改變遊戲規則的機會。
2013年1月11日 星期五
其實沒有甚麼可懷疑的
有關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件事。
凌晨四點多,我剛完成今天要做的報告摘要,正在幫我的重要人寫勞資協調申請書。她離開上一間公司時的最後一個月薪水,過了兩個月都沒下來,公司負責人及管理者都避不見面,只得循行政管道救濟。
最近修同一堂課的博班同學,則剛被中研院結束她長達六年的「約聘」工作。她正在努力爭取中研院不願認帳的六年累積資遣費,也正準備上勞工局的調解會。上個禮拜有個應該是在公關廣告業工作的朋友,老闆竟想趁過年前裁掉一批剛忙完讓公司賺得飽飽的大案子的25K低薪(也沒多新的)新鮮人,於是找我諮詢一些相關法律。
寫完勞資協調申請書,晚上要去幫忙政大學生勞動權益促進會第一次辦的座談會,談的就是學校正積極想刪減的研究生助學金。更大的校內勞動權益的問題,這次都還沒辦法好好談到。而即使是上班族,最近勞保所謂的「改革」,實際上卻是增加勞工的負擔,減輕政府的責任,還讓勞工越來越晚退休,領得越來越少。
我曾經說明過選擇勞工運動作為戰線的理由。而即使不需要像我一樣,選擇勞工運動作戰,在這個人稱「鬼島」的台灣,我們豈有不戰鬥的理由?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種灑狗血到被九把刀拿來作為書名的煽情句子,在台灣,其實一點都不煽情,而是每個人切切實實在面對的勞動處境。若不戰鬥,若是我們如那些所謂主流社會所認可的「成功人士」所高倡的--默默咬牙「為了美好的將來」吞下這一切,那迎接我們的絕對不會是美好的將來,而是比現在更不堪的處境,以及更溫馴順從的奴隸--即我們自己。
所以關於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不得不,為了不喪失所珍惜的寶貴東西而被迫的戰鬥。那並不是甚麼高貴的東西,不過是一種求生的掙扎,我們還沒有達到足以為什麼高貴而遠大的夢想戰鬥的階段,光是守住現在已經擁有的,就已經得竭盡全力,聲嘶力竭了。
凌晨四點多,我剛完成今天要做的報告摘要,正在幫我的重要人寫勞資協調申請書。她離開上一間公司時的最後一個月薪水,過了兩個月都沒下來,公司負責人及管理者都避不見面,只得循行政管道救濟。
最近修同一堂課的博班同學,則剛被中研院結束她長達六年的「約聘」工作。她正在努力爭取中研院不願認帳的六年累積資遣費,也正準備上勞工局的調解會。上個禮拜有個應該是在公關廣告業工作的朋友,老闆竟想趁過年前裁掉一批剛忙完讓公司賺得飽飽的大案子的25K低薪(也沒多新的)新鮮人,於是找我諮詢一些相關法律。
寫完勞資協調申請書,晚上要去幫忙政大學生勞動權益促進會第一次辦的座談會,談的就是學校正積極想刪減的研究生助學金。更大的校內勞動權益的問題,這次都還沒辦法好好談到。而即使是上班族,最近勞保所謂的「改革」,實際上卻是增加勞工的負擔,減輕政府的責任,還讓勞工越來越晚退休,領得越來越少。
我曾經說明過選擇勞工運動作為戰線的理由。而即使不需要像我一樣,選擇勞工運動作戰,在這個人稱「鬼島」的台灣,我們豈有不戰鬥的理由?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種灑狗血到被九把刀拿來作為書名的煽情句子,在台灣,其實一點都不煽情,而是每個人切切實實在面對的勞動處境。若不戰鬥,若是我們如那些所謂主流社會所認可的「成功人士」所高倡的--默默咬牙「為了美好的將來」吞下這一切,那迎接我們的絕對不會是美好的將來,而是比現在更不堪的處境,以及更溫馴順從的奴隸--即我們自己。
所以關於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不得不,為了不喪失所珍惜的寶貴東西而被迫的戰鬥。那並不是甚麼高貴的東西,不過是一種求生的掙扎,我們還沒有達到足以為什麼高貴而遠大的夢想戰鬥的階段,光是守住現在已經擁有的,就已經得竭盡全力,聲嘶力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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