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0日 星期日

那件沾滿淚痕的襯衫(1)

K在我身後淚流不止。

*


黃昏時我接到D的電話,說K在海堤上遊盪,D想去拉她又怕K賭氣往下跳,不知怎麼辦才好,最後還是想到我。

我匆忙趕到海堤,K正坐在海堤邊上的大石塊上。高雄港內淺淺的波浪發出啜泣般的聲音舔舐著堤邊的石塊。她用絕望的眼神望著已經逐漸模糊的海平面。西子灣的夕陽無論何時都如此的美麗,愛情死去時卻無論如何無法美麗。

K
看到我來之後站了起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我,但我想當時我確實是她最後一根浮木。她走下海堤抓住我,說她剛在車上跟S吵架,S在這裡把她趕下車。她的聲音含著淚,我靜靜的聽著她說完,然後說:我帶妳去找他。

*

S是我的大學室友兼好友,嚴格來說,他大概是我在系上唯一的朋友。我們開學第一天就一起經歷九二一大地震。當時四個室友正躺在床上聊天,聊到快睡著時突然一陣晃動,大家都從床上坐起來。因為震度大小剛好介在到戶外避難有點奇怪,待在室內又不安心的尷尬程度,於是我們幾個人就僵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這時S開口了:

「我小時候經常作一個人被壓在倒塌的房子下的夢,那樣一個人孤伶伶的漸漸死去,我非常害怕。所以如果再搖一次,即使會被你們笑,我一定會往外逃的。」

在他講完的同時,第二波震動也到了。這次沒有任何人猶豫,四個人一起爬下床逃到宿舍外。直到確定沒有危險後才再回到宿舍休息。

S
很好相處,幾乎是個不會發脾氣的人,而且口才相當好,可以輕易的與許多人打成一片。他順利的在康輔性社團與辯論社發展他的優點,也獲得了許多的肯定。他給人的感覺總是很誠懇,很坦白,但那種坦白是一種很特別的坦白。那不是要告訴你什麼的坦白,而是值得說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的那種坦白。

我在認識他很久之後才逐漸了解到那種坦白的不同,那坦白讓你覺得這個人是空心的,且他的人生沒有什麼令他感覺珍貴的事情。而那又隱隱讓人感覺其實所有人的人生也都一樣不值一文。那坦白,是一種令人感到殘酷的坦白。

1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寫的真不錯,這篇
彷彿一個黑洞似地把我拉進去...
期待續集